工作第一年,中秋節前夕公司發月餅,作為最底層的跑腿小嘍囉,我負責部門禮品采購。大領導什麼樣的,二把手什麼樣的,小頭目什麼樣的,部門助理李姐全跟我交代清楚。
當時我不懂規矩,多嘴問了她一句:“李姐,我們有得發沒?”
李姐開始沒聽到,我又稍微提高音量說了一嘴,她抬抬頭,扶扶眼鏡盯著我說:“你想要什麼餡兒的?”
我說普通的五仁的就行唄。她示意我把耳朵湊過來,我俯下身聽到她說:“沒坐上你們頭兒的位置,連渣兒都沒有。”
聽李姐的話,走在超市裏,我暗自傷心情緒低落,心想有什麼了不起的,大不了自己給自己買一盒。
原本,這隻是內心的一個小情緒,誰承想最後結賬,我還真多買了一盒,直到開完發票才發現,六塊月餅四百多。回去後被李姐罵了一通,我說大不了自己掏錢買了。李姐偏偏不依不饒,說公事必須公辦,發票上寫著的,私了算怎麼回事,必須通報領導。
坐在辦公室裏,我偷偷寫著博客,抒發著不滿的同時,等待著老板的處分。
人生的許多情節,似乎全和《警察與讚美詩》的結局雷同,等著魚死網破的我,並沒有得到我們頭兒的任何處罰。我們底層的五個同事,反而每人一塊禮盒裏的月餅。
咬一口剛分到的月餅,鹹鹹的、甜甜的,定眼一看,中間似乎還夾著臘腸,或是肉鬆一類的東西,口感筋道。有點兒舍不得,我一邊吃它一邊端詳。
頭兒可能從工位上,看到了我前後的舉動,他過來告訴我說,現實有很多事不讓人接受,可恰恰是此類看不順眼的事情,倒成了我們拚盡全力的理由。
我點點頭,等他離開,繼續嚼完剩下的月餅。不是心大,是怕擱久了,好端端的月餅生出白毛。
接下去的兩年時間,加薪,升職,收到公司的月餅,一切的一切水到渠成。在此期間,我也順利完成了人生第一本書稿。
隻是後來,當自己選擇辭職,過上了另外一種生活以後,我又開始變得惶恐不安,不知所措起來。
寫了半年的書稿,稿費要出版半年後才給。我不知道下一盒月餅,什麼時候才能買上。
從一個城市到一個城市的切換,從一段歲月到一段歲月的變遷,所見的越多,擁有的越多,我越不能滿足過去的生活,於是生出一些不切實際的夢想,好似從一塊月餅到一盒月餅。
曾有無數段時光,不知道自己該朝哪個方向,甚至下一步,先邁哪隻腳也不清楚。
想要實現夢想,或許除了努力,我必須慢慢等待,學會接受。回憶、迷茫、徘徊、困惑之中,我隻知道現在所擁有的一切,沒有資格揮霍。
中秋時想起這些,眼淚都會順著腮幫子掉落,而後隨手掌心的月餅渣,一同被送到口中。
或卑微得像隻蟑螂,或堅毅地活成小強
畢業第一年秋,經朋友介紹,我在昌平租下了一個單間。
房間20平方米左右,雖然窗戶一麵挨牆不透光,但一個人住足夠寬敞;房租每月九百,算上水電一千出頭,不通過中介,直接交錢給房東。
定下來的時候,我還得意了好半天:都說北京房價貴,誰知這地方竟是桃花源。
這樣的想法,隻停留在搬家之前和搬家之間。搬來後第二天發現,一到夜裏十一二點,樓上準會敲敲打打弄出動靜,聲音大得不讓人睡覺。
熬過一夜,第三天交房租的時候,我順嘴問了一下房東大爺,大爺告訴我說,住我樓上的人家,是開淘寶的,具體幹什麼他不知道。
我剛想進一步跟大爺抱怨一番,大爺似乎得知了我的意圖,竟搶先一步提醒我,盡管樓上的賣什麼他不知道,但樓上作息很不規律早有耳聞,所以假如他家不小心吵到了我,讓我多擔待。
很明顯,房東大爺已經把話挑明:一來我事先提醒你,你感恩即是;二來你們房客的事情,我們不摻和。既然如此,尷尬地謝過大爺,我隻能自己想辦法。
一開始按照同事的攻略,我特意早起,順樓上門縫夾了張紙條。紙條上清清楚楚,算上標點寫滿十四個大字:樓下夜裏睡覺,煩請樓上勿擾。
覺得意思挺妥當,但不知是字條誤被當小廣告撕掉,還是樓上的主人看不明白,或者嫌我字醜,反正送紙條當天,樓上的半夜聲響繼續,“聲聲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