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沛宜的眼裏蒙上了一層水氣,她當年把它留下的時候,它還剛斷奶。狗的壽命大概隻有十二年左右,而她竟然還能夠再次見到它。孟爾凡是應該恨她的,但是他一直沒有把她留下的狗送走,即使是到了城裏工作,仍然讓家人喂養著它。

完全沒有防備之下,她被突然而來的驚喜擊潰,伏在孟爾凡的懷裏,眼淚不受控製地流了下來。

回到家鄉,孟爾凡不能不見的人,是幾乎影響著他整個人生的跆拳道師傅霍風。

開辦已經二十五年的“霍記”跆拳道館,依然矗立在街口,孟爾凡拉著林沛宜的手,推開門走進去。早上的時候,跆拳道館裏麵一般沒有什麼人,他看著已經有些年頭的教具,一時間百感交集。

霍風聽到聲響從庫房裏麵走出來。

在一瞬間,師徒兩個人的目光相碰,他們的身體都頓住在當場。孟爾凡舉步向著霍風走過去,但是迎來的卻是他拒人千裏的說話。

“你還來這裏幹什麼?”

“師傅!”

孟爾凡想要開口,但是霍風已經轉身把庫房的門甩上。

“這裏不歡迎外人,你走!”

用了十多年的心血教導,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孟爾凡的身上,但是他輕易就自毀了前程。這麼多年的時間,霍風仍然無法釋懷。孟爾凡上前拍打著門板,“師傅,我結婚了,這次回來是帶她來看你。我沒有放棄跆拳道,你教我的所有東西我都一直記得,雖然不能當運動員,但是我在城裏辦了自己的跆拳道館。師傅,你開門吧!”

林沛宜紅著眼睛把臉轉了過去,隻因為她的一時任性,才會造成孟爾凡這麼多年都得不到他師傅的原諒。但是即使她對孟爾凡身邊的人有這麼多的愧疚,他都堅持不把真相透露給他們知道,他真心地維護著她,不讓任何人把責怪加諸到她的身上。

敲門聲一直在繼續,孟爾凡堅持的不肯放棄。

她走過去,貼在門板上動情地開口:“霍師傅,爾凡是個好徒弟。為了開辦跆拳道館,他一直很努力地工作賺錢。他做過酒樓的學徒、送過外賣和快遞、做過貨車司機、在停車場當過保安,九年的時間他至少從事了十個以上的工種。即使是在最艱難的時候他也沒有放棄,霍師傅,難道你就沒有半點感動嗎?”

孟爾凡默默地伸手過去,握住了林沛宜的手心。

他到“林盛”應聘司機的職位,寫在工作簡曆上麵的每一句話,她都清清楚楚地記得。

她能夠明白他,那些吃過的苦頭又算得上是什麼?

“進來吧。”

房間裏的霍風終於把門打開,孟爾凡幾乎要喜極而泣。師徒兩個人在休息室裏麵詳談,林沛宜在道場裏麵逡看著一桌一椅。她曾經來過這裏,那次她的足踝扭傷了,孟爾凡替她用藥油搓揉。她的指尖撫摸過那些用舊了的教具,隨著每一下撫碰的動作,心頭泛起來的都是一段發黃的記憶,從年少到如今,中間流走的已經是十一年的時間。

離開“霍記”跆拳道館之後,孟爾凡帶著林沛宜去了當年的廣場。

“爾凡,霍師傅原諒你了嗎?”

“嗯。”

孟爾凡目光放遠,跟霍風談了兩三個小時,他對往事都已經釋懷,甚至答應會抽時間去城裏看他開辦的跆拳道館。林沛宜把頭靠到他的肩膀上,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表達出自己的內疚,“爾凡,對不起。”

“不要再對我說抱歉的話。”

孟爾凡伸手摟住了她的肩膀,“沛宜,你太美好,我修了幾輩子的福份還不足夠今生換到你,所以上天才會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取走一樣,作為代價交換你。你補償給我的,遠遠地超過我失去的,我除了感激再沒有其它。”

兩個人依偎著坐在噴水池的旁邊,那麼多年的時間,這裏的一磚一石都沒有變化。

孟爾凡看著馬路對麵的蛋糕屋,忽然開口問:“沛宜,還要不要吃蛋糕?”

“要。”

林沛宜掃掉心頭的陰霾,終於露出了笑容。

孟爾凡越過車流,急步走到馬路對麵的蛋糕屋去。十六歲那年的生日,他也是這樣越過馬路替她去買生日蛋糕。她跟當年一樣坐在噴水池旁邊,看著他的白襯衣在午後的陽光下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