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下抓住他的衣服,問:
“阿卜杜拉在哪兒?他和你在一起嗎?”
“不,他住在離燈市不遠的地方。”
“我聽說過這個地方,我現在就去找他。”我邊說邊起身,可剛一站起來便頭暈目眩昏了過去。
我一下病倒了好幾個月,沒有藥可以治好我的病。難道生命之病有藥可醫嗎?我隻求一死,可又死不了。整個一生的悲痛都壓在我的心頭,而且越來越沉重,就像每天都長大一些的孩子。賽利姆和烏姆·哈裏姆始終陪在我的身邊,我隻要一醒就說:“走,咱們一起到阿卜杜拉那去,好看看他,也好知道我兩個兒子的情況。我要沒把他倆丟下就好了,賽利姆啊,我要沒生他倆就好了……”說著我又昏睡過去,接著是一連串的噩夢將我拋進波濤洶湧的苦難之海,我被淹沒了……
有一天,我醒來後看到烏姆·哈裏姆正往我額頭上抹一種散發清香的藥膏,我頓時感到自己的血脈裏的元氣在一點一點恢複。我問道:
“烏姆·哈裏姆,你給我抹的這是什麼呀?”
她笑了,很開心地回答我的問題:
“尼羅河的漲水期會長出一種美麗的植物,它叫睡蓮。這種植物的葉子有長長的柄,開出的花像荷花一樣。太陽升起來,它就開花,樣子好看極了;太陽落下去,它就合起來了。人們傳說有一種特別小的鳥兒坐在睡蓮裏,夜晚降臨,花合起來浸入水中,鳥兒就在花中踏踏實實地睡覺,太陽出來,花開了,睡蓮鳥也歡歡喜喜地飛走了。這種睡蓮的花兒可以做成藥膏給人治病。”
“我們到了尼羅河的漲水期了?”我問。
“是啊,你已經病了很長時間啦。”
“你扶我起來,讓我看看那花兒和白天在空中晚上在水裏的睡蓮鳥。”
這時,宣禮員的聲音傳來,說明阿拉法特日晨禮的時間到了。我和阿巴斯公主起身同朝覲者們一起做禮拜。太陽升起不久,我們來到阿拉法特山。我們靜靜地坐在一起,注視著這個地方。過了會兒,我問她:
“突格魯勒比克死了之後,你回到和平之城巴格達了嗎?”
“沒有。”阿巴斯公主接著講她的故事———我以為我會回去。
但肯代利死後,素丹艾爾薩蘭命令我侄女返回巴格達。艾爾薩蘭告訴她,他之所以殺死肯代利是因為他違背哈裏發意願,將她從巴格達帶到雷伊;也是因為他,才造成她在突格魯勒比克死後滯留雷伊;還因為他陽奉陰違,企圖阻止她返回巴格達。我侄女的返家事宜,由艾爾薩蘭那位英明的宰相尼紮姆·麥勒克一手安排。哈哈,就是那個什麼也沒被剁去的宰相。
艾爾薩蘭為了尊重我侄女,派遣眾多頭麵人物陪她一起返家。巴格達城裏的人都出來迎接她。我本以為陪同她的人裏理所當然有我,但被艾爾薩蘭擋下了,原因是他的姐姐庫海爾夫人聲稱我現在如同她親生女兒一般,舍不得離開我。於是艾爾薩蘭寫信給我哥哥,請他允許我在他們那裏再住些時日。我哥哥不敢得罪他隻好同意了。其實他不知道,庫海爾夫人留下我,是因為她知道突厥首領看上了我。她是個熟諳治國與執政之道的女人,另有家財無數。我知道突厥首領在母親死後是由她一手帶大的。這是突厥首領親口告訴我的,當時我們行進的隊伍被山上落下來的石頭擋住了路,人們搬石頭的時候我們倆在一起聊天。他與其他塞爾柱的王公貴族不同,能講一口流利的阿拉伯語。我很驚奇,便問:
“你的阿拉伯語怎麼講得這麼好,就像阿拉伯人一樣?”
他回答說:
“阿拉伯語並非一定和一個人的父母有關,它隻是一種語言罷了。我的阿拉伯語是肯代利教的,願真主憐憫他。我姐姐庫海爾夫人委托他從小培養教育我。
肯代利是個老謀深算的人,既是我的好友,對庫海爾夫人十分忠誠,同時也與突格魯勒比克的夫人蜜蜂花保持著非常密切的關係。正是他千方百計促成了突格魯勒比克和哈裏發加伊姆的女兒也就是你侄女的婚事,也許他想以此進一步討好他。當時拜薩西裏的夫人已經死去。你知道是誰給他出的這個主意嗎?”
“莫非是蜜蜂花夫人臨終前的主意?”我問。
“不,是露珠太後的女管家薇薩樂。”說完他看著我問了句:“我說的這些你不感到意外嗎?”
“天哪,在你今天告訴我之前,我對此一無所知。我真想不到薇薩樂會出這樣的主意!”
他沉默了,我的話讓他有些難過。我想和他繼續交談,遂話鋒一轉,問他:
“你會作詩嗎?”
“不會,在我們那公主小姐們才弄這玩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