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不行啊,我的主人。”那人忙道,“我不是正式宣禮員,隻是一個在他那幹活兒的仆人。宣禮員病了,我怕耽誤了時辰,才去清真寺替他去宣禮的。宣禮塔很高,我上去後嚇得夠戧,想趕緊下來,所以我沒意識到我在說什麼,以為已經完成宣禮了呢。我純粹是出於好心啊。”
“你和讓你這樣做的人不會得到好報。”我說,“走,帶我們去見宣禮員,看看你是個誠實的人還是個騙子。”
我這樣做其實另有所圖,就是耍個花招借機再去看看那個侍女。我們進了宣禮員的家,果真看見他在床上病得直哆嗦,侍女站在他頭前,旁邊還有一個女人用塊破布擦著他的額頭。我問那女人:
“你是他妻子?”
“是的,我的主人。”她回答。
“你呢?”我轉向侍女。
她抬眼看我一下,然後說:
“我的主人願意我是什麼,我就是什麼。”
她的回答令我驚詫不已。我快步走出房間,對宰相說:
“下麵的事你來辦。”
我們離開了村子,我眼前一刻不停地浮現出侍女的身影。隔了幾天,我問宰相:
“宣禮員怎麼樣了?”
“他死了。”
“他的妻子幹什麼呢?”
“還在那個宅院裏過活。”
“你去問問她,願不願意把那個我見到的侍女賣給我。我會給她很多錢。”
“也不一定給那麼多吧,陛下。”宰相說。
“但願對她有用。”
“您太慷慨了,願真主保佑您一切安好。”
過了一陣,宰相回來稟報說:
“陛下,宣禮員的妻子不接受您的錢。她說那個侍女對於她十分寶貴,不能把她賣給您,即便您是位國王。”
“你再去,說我加倍給她錢。”我說。
宰相又回來稟報,結果和上次一樣。宣禮員的妻子還說因為自己膝下無子女,侍女如同她親生女兒一般,所以無論多少錢都不能賣。我犯了難,不知如何是好,想她想得坐臥不寧、寢食難安,隻得找來法官谘詢。
“此事並非辦不到。”法官聽後說道。
“如若辦成,定有重賞。”我說。
沒多久,法官回來稟報:
“陛下,她現在是您的了!”
“你是怎樣做到的呀?”我很好奇。
法官回答:
“我問宣禮員妻子,侍女是其夫生前財產還是她的財產,她說是丈夫的。
我又問她丈夫可有兄弟,她說有三個。於是我去問三兄弟宣禮員的遺產如何分割,他們說由於其中一個不在,所以要等他回來才能分割。我說這不行,現在應當由我這個法官來分割。因宣禮員除宅院和侍女外無其他財產,眾人無法平均得到遺產,所以必須將二者賣掉,然後將所得錢款分給有權繼承遺產者。目前不在的那位兄弟的一份暫由法院保管,待其返回後交與本人。除了宣禮員的老婆,大家都表示接受。我已從村裏人那裏得知此女人乃一刁婦,且貪婪成性。我對她講:‘你必須接受,貪得無厭隻會落得雞飛蛋打,因此你最好在今天之前接受國王的恩賜!’”
我終於得到了那個侍女,她成了我最可親可愛的人。但凡私會,非她不可;但凡私談,除她不行。我與她共同度過一段如膠似漆的甜蜜時光。直到一天夜裏,我在自己宮中柱廊裏走著,忽然聽到有人竊竊私語:“國王把她當寶貝,看得比他自己還金貴,沒準過不了多久他就見不著她了。”我聽後大驚失色:身邊情形如此險惡,我們居然懵然不知。
我把她喚了來,神色憂慮地坐在她身邊。她問我:
“我的主人,您為何沉默不語?有何難處,我願為您獻身。”
淤塞蘭迪布,阿拉伯人尤其是古代阿拉伯人對錫蘭即今斯裏蘭卡的一種稱謂。
於阿丹為《古蘭經》中記載的人類始祖,其妻名哈娃。
“不,還是讓我為你獻身吧,萊哈。我有一種大禍臨頭的預感。”
“那什麼才能讓陛下平安無事,讓敵人無法得逞呢?”她問道。
“我隻是害怕那些心懷叵測的嫉妒者加害於你啊。”
“您不必多慮,陛下。”
“不,我心有餘悸,不擔心不行。嫉妒奪走了我多少親人啊!”
說完,我告訴她我已決定讓她遠離我的王宮,以免遭惡人陷害。
盡管我極不情願,但還是把她送到一個離我的國家很遠的一個小城,臨行前我給她帶上無數金銀財寶和上好裝備。我與她依依惜別,感覺自己讓她的生命得以延續,也算是與她生離死別的一種慰藉。在接下來的時日裏,我內心對生活已然失去樂趣,終日陷入無法逃避的極度抑鬱之中。我對自己說:“我想剪斷對她的那一縷相思,但最終是相思將我剪斷。悲傷的大軍將我擊潰,痛苦幾乎將我置於死地。”於是我下定決心,放棄使我失去每一位親人、讓我在深夜孤零零與自己寂寞靈魂對話的東西。沒有萊哈,生不如死。
我讓位給我的一個兒子,決意前往自己的心上人萊哈所在之地。在可以證明我尊嚴的全部財富中,我隻帶走一件珠寶———來自塞蘭迪布淤群島的一塊舉世無雙的紅寶石,平素我最喜歡將它拿出來欣賞。我終於走了,但在走出我的國家那一天,心情是格外沉重的。我來到一個樹木繁茂的地方坐下來休息,這時有一個人從旁經過,他對我說:
“嗨,穆斯林!能不能把你的幹糧分點兒給我吃啊?我的幹糧吃完了,可路還長著呢。今天我想在你這歇歇腳。”
“來吧大叔,請吃吧。”
說完我把自己帶的東西給他吃。然後我們一起做禮拜,又坐下聊天。我發現他具有天下人最好的品質,睿智、機靈、和藹。
“這位先生,我看你有帝王之相呀。”他冷不丁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