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她用手指了指泉的方向。我和兩個同伴不約而同地起身朝她指的地方走去。我們坐在美麗的泉邊,喝著純淨的泉水。但我很快又溜回到沙子之母那裏。隻見她先是把線在兩根樹枝間一鬆一緊地拉了幾下,而後抓起一把土並對著土小聲說:“這是希望。”說完她將土灑在線上,土落在地上形成一小堆兒,線在土上麵緊繃著。她又抓起一把土同樣是小聲說:“這是夢想。”土在線下麵又形成了一小堆兒。然後她抓起第三把說:“這是金錢”,接下來她一把一把地抓,嘴裏一個一個數著:健康、孩子、美麗、青春……
我這樣偷偷看著她,當時覺得她是看不見我的。做完這些,她說道:
“要是人類知道這些希望是多麼微不足道,多麼容易消亡,該多好啊!它們不過是幻覺的桎梏。”
說完她朝我們這邊看了一眼,示意讓我從藏著的地方出來,並問我:
“你知道落上所有這些東西的線是什麼線嗎?”
“不知道,我對裝神弄鬼的事一無所知。”
她不悅地盯著我看,看了很長時間,但不悅中又摻有一點好奇。而我一句話也不說就那麼呆著。看來她不會跟我一般見識,遂說道:
“這線是人的生命,如果願意它就是沙子項圈,或是寶石項鏈。線不會改變,但它上麵有的或者沒有的教訓是變化的。來,賽赫勒,拿著這幻覺之物和生命之線吧。”停了一下她又補充說:“看看你的生命項圈上留下什麼痕跡?”
我起身去拿項圈。沙子之母手一揚說:
“慢!我還有個小條件。你既然是為項圈而來,那在我把它給你之前,你得先說說我還沒有提到什麼,我的項圈還缺什麼,以便讓它無所不包。”
我將人的生命以及它附帶的幸福平安和悠悠歲月仔細思索了一遍,想來想去,突然悟出一個道理:能夠體現這一切的不是時間還能是什麼呢。正是分分秒秒、歲歲年年為我們揭示萬物真相,青春變作衰老、強大變作弱小、愚昧變作知識,或者是反過來,不都是它在起作用嘛。
“是時間,沙子之母!”我回答她。
“說得對,就是生命度過的時間。它讓我們看到一切東西的缺陷,讓我們以為不會消亡的東西消亡。事物的時間是其自身價值所在,人在瞬息與永恒之間生存。現在把項圈拿去交給你的公主吧。但走之前你要告訴我,你是怎麼找到我這裏的。”
“遵命,我的女主人。”說完我坐在她身旁講了我的經曆。
怪名清真寺
在我因焦渴難耐、驚嚇過度從夢中醒來,又照著夢中所示找到沙子之母以後,我已經得到煙的墨汁、空氣書信和沙子項圈。我決定再接再厲,找到我的女主人影子公主想要的最後一件東西,那就是水宮。我為即將大功告成感到欣喜,但同時這最後一件東西也讓我憂心忡忡,它就像橫亙在我麵前的一塊巨大石碑,上麵刻著“不可能!”你想啊,這水做的宮殿到哪兒去找啊!?
正在我為水宮的事苦思冥想之際,不知不覺中我走進了一個小村莊。我駐足在一個很小卻很別致的清真寺前,它的門是綠色的。盡管清真寺非常小,但建築裝飾都十分精致,就像一塊被時光遺忘在這遙遠之地的寶石。為了趕上禮拜時間並能和其他人一起禮拜,我三步並作兩步趕忙走了進去。禮拜儀式結束,教長轉過身來,原來他是位相貌清秀的美男子。人們散去後,他朝我看了看說:
“你好啊,兄弟!”
我仔細端詳著他樸素的長袍和頭上裹得緊緊的纏頭巾,他小拇指上一枚精美戒指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覺得很奇怪,這樣一枚戒指怎麼會與這位樸素的男人在一起呢?
“你好!”
打過招呼,我走上前去,向他詢問清真寺門口一塊令人感到蹊蹺的石刻,那上麵寫著這個清真寺的名字。
“教長,這個清真寺叫……”我有意停頓了一下,然後才接著問:“叫‘就當我已經吃過了’?!”
“沒錯。”他回答。
“清真寺沒有這樣起名的呀!”我不得其解。
“你用不著對它的名字大驚小怪,聽了它的故事你就明白了。”
淤啥吉,伊斯蘭教稱謂,意為朝覲者,專用以尊稱前往伊斯蘭教聖地麥加朝覲並按教法規定履行了朝覲功課的穆斯林。
於宣禮員,伊斯蘭教職稱謂,指清真寺每天按時呼喚穆斯林做禮拜的人。
“什麼故事呢?”我問年輕教長。
“你聽我說。”
他開始講這個故事———以前這個村裏住著一個窮人———其實我們都是窮人,他是全村最窮的人,以製作戒指為生。你已經看到了,像這樣一個村子裏的人對戒指的需求是可想而知的,所以一年裏他最多也就做兩三個。親朋好友都勸他換個營生,但他卻說:“我隻靠我父親傳給我的手藝過活。”他的父親最開始是個城裏人,那裏的生意當然好得多。我們說的這個村裏最窮的人總對前來好心好意勸他放棄父業另謀出路的人說:“戒指匠的手是用來鑲刻寶石的,不是用來挖泥的。”他的意思是不能去耕地種莊稼。
然而,過了一段時間後,他的心裏湧出了一個希望,一個他畢生什麼都可以舍去也要追求的希望,就是建一座清真寺。可要實現這個目標,錢從何而來呢?即便他放棄自己堅持多年的祖傳手藝去幹別的,這筆錢也是可望而不可即呀。於是村裏人老是跟他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