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 / 3)

聊過之後,房東也離開了,我準備了一下第二天的課程,便上床睡覺了。

自打那天以後,我每天都按規定到學校去上班,下班後,房東也都會按時到我的房間報到,來“給我泡茶”。每天這樣周而複始。一周後,我對學校和房東夫妻的情況都已經有了大概的了解。其他老師告訴我,從以往的慣例來看,新來的老師在接到聘書後的一周或一個月的時間內都特別關心自己留給大家的印象。然而,我對此卻絲毫沒有感覺。如果課堂上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即便我當時很尷尬,但用不了半個小時這些事就會被我拋之腦後。我就是這樣一個人,從不會因為一件事而煩惱太久。我不在意自己的教學失誤會給學生造成怎樣的影響,也不關心校長或教務主任是否會因此對我有什麼看法。

總而言之,我不是什麼膽大包天的人,但也幹脆利落。我也看開了,這個學校能待就待,不能待我立馬卷鋪蓋走人,所以我才不怕那隻“狸貓”和那個隻喜歡穿紅衣服的家夥。至於教室裏麵的那群小鬼,我更是懶得去討好他們。其實學校裏麵的事情還好應付,真正讓我煩惱的是每天回到家以後。房東來我這兒不僅僅是蹭茶喝,他每次還會帶一些奇奇怪怪的東西。我清楚地記得他第一次拿的是畫材,一共是十個,非要三塊錢賣給我,還一直嚷嚷價格便宜。我當然沒買,我又不是在鄉間遊走的廉價畫師。還有一次他拿來了一幅花鳥畫,說是出自一位名叫華山的畫家的手筆,並自作主張地將它掛到了我的壁龕上,然後問我:“你看,掛在這裏很好看吧?”我隻能隨便敷衍一下:“有嗎?”

接著他又介紹開了,告訴我叫華山的一共有兩個人,分別姓什麼,而他現在手上拿的是哪一個,如此這般地講了一通後,最後直接問我:“你覺得這幅畫怎麼樣?你喜歡的話,我給你算便宜些,十五塊錢怎麼樣?”

我告訴他我沒有錢,他還是硬要塞給我,說錢不著急。我見怎樣都推脫不掉,隻得坦誠地告訴他,就算有錢我也不會買一幅畫。

本以為這樣就能夠把他打發掉,誰知他去而複返,又拿來一個大硯台,足有屋脊的裝飾瓦那樣大,嘴裏不斷地念叨著:“這可是端溪產的。”他這個樣子讓我覺得十分好笑,便問他端溪產的是什麼意思。大概是見我來了興趣,他便開始口若懸河地跟我解釋為什麼端溪的硯台好,然後又為我做了詳細地說明:“端溪的硯台也有不同,可分為上、中、下三個層次。我們常見的是上層的,而我手中拿的這一塊是中層的。你再瞧瞧這上麵的眼,有三個眼的可都是珍品,而且此硯潑墨效果極好,你可以試一試。”說著便將東西推到我的麵前。我問價格,他說:“此物是從中國帶回來的,物主也想盡快脫手,所以可以給你便宜些,隻要三十塊就夠。”

我心想這人真是不靈光,我現在在學校都是勉強堅持,他竟然還想推銷古董給我。如此看來,這地方我也實在是不能繼續住下去了。

後來,我對學校也漸漸起了厭煩之心。有天晚上,我在大町散步時路過郵局,突然發現這裏竟有一家麵館,還標著東京的名號。我特別愛吃麵,以前在東京的時候,每次路過麵館聞到裏麵的香味就挪不動步了,很想進去吃上一碗。自打來了這裏,我每日備受數學和古董的摧殘,都很少去想我愛吃的麵了。如今這麵館就在我麵前,怎麼能不進去喝一杯呢?隻是當我走進去才知道,所謂的東京麵館跟想象中的一點兒都不一樣。我覺得你既然貼上“東京”的標簽,裏麵的陳設也該像點兒樣才是,我猜這裏的老板根本就沒去過東京,也或許是因為沒錢,店裏一片髒亂差的景象,榻榻米都看不出本來的顏色了,上麵還黏著各種各樣的髒東西,看著就令人作嘔,牆也被煤煙熏黑了,加上天花板過於低矮,整個房間看起來十分壓抑暗沉!不過,菜單上的“麵”字寫得很漂亮,那下麵的價格也是新填上去的,大概剛接手這舊房子營業的。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寫在第一行的“天婦羅麵”,於是點了一份。這時我才發現角落裏還坐了三個人,不知道在吃什麼,但此刻正看著我呢。店裏太昏暗了,仔細看了會兒才發現是我們學校的學生。他們紛紛朝我打了招呼,我也向他們回了禮。這家麵館的麵還是非常不錯的,味道特別好,我一口氣吃掉了四碗。

第二天,我如往常一樣走進教室,可一進門就看到了黑板上寫著“天婦羅麵老師”幾個大字,同學們一見到我便開始哄堂大笑。對於他們這種無聊的行為我也十分不解,於是問道:“吃天婦羅麵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嗎?”其中一位學生這樣說道:“不是,但老師很能吃,竟然一下子吃了四碗。”我心想,我吃幾碗麵跟你們有什麼關係,又沒花你們的錢?我沒有理會他們,快速地講完課之後就回到休息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