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鉞明白賀境心的意思,既然春杏被推出來的理由是與王家有深仇大恨,那完全可以揪著這一點,反向要挾對方交出春杏的姐姐,“可是若是對方咬死,春杏姐姐已經死了呢?”
“那就拿出死了的證據。”賀境心道,“隻要春杏姐姐死了,世家要挾春杏的把柄便不存在了,到時候春杏沒有顧忌,有很大的可能性反水。”
宋鉞:“我知道了。”
要捕頭找出春杏的姐姐,這根本就是個陽謀,是對世家把鍋全部甩在春杏頭上的反擊。
假設春杏姐姐還活著,如今救出來,春杏沒了威脅,很大可能性會說真話。
“就是不知道,春杏的把柄是不是隻有這個。”宋鉞歎了口氣。
賀境心:“找到幕後之人就知道了。”
春杏所言,她當初可是受了重傷的,如此情況下,她究竟是如何活下來的,這非常有意思。
人販子可不是什麼大善人,對於一個奄奄一息的小女娃,絕不可能耗費銀錢去救治。
那麼,到底是誰救了春杏,之後春杏成了雅韻樓的一個丫鬟,她能混成花魁娘子的丫鬟,本身能力絕對不弱。
那天在雅韻樓裏,春杏的表現太異常了,異常到不像是能夠做出這種布局的人。
“田成的死因已經明確,你讓人通知花娘來收屍吧。”賀境心道。
宋鉞應了一聲,“榮娘的屍體,也不知雅韻樓那邊,願不願意替她收屍。”
雅韻樓又不是善堂,那裏是最殘忍的名利場,有價值的才是姑娘,沒有價值的隻能是被人踐踏的牲口。
“總有人會來替她收屍的。”賀境心道,語氣裏藏著一抹意味深長。
一直默不作聲待在一邊的賀影心,一會看看宋鉞,一會看看賀境心。
她伸手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心下震驚,在她認知裏的宋二傻,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聰明了!
收屍的通知派下去,最先來縣衙的人是花娘招兒。
賀境心和賀影心一直待在縣衙的大門外,一大一小坐在台階上,看著行人從門口來來去去。
招兒來的時候一身素白,臉上沒有塗脂抹粉,眼睛腫的厲害,眼下青黑,想來這些天都不曾睡好覺,她眼角有著幾道皺紋,隻是她臉上,有著日積月累堆積下來的本能笑意,哪怕心裏很難過,可是在暗門子待久了,這笑啊,就像是刻在臉上一樣。
招兒見了賀境心,頓時局促地彎腰行禮,但她實在不會,這禮行的頗有些不倫不類,“見過夫人。”
“不必如此,你是來接田成歸家的吧?”賀境心問。
許是“歸家”兩個字,招兒稍稍愣了一下,她抿了抿唇,“是啊,奴來接他。”
賀境心從台階上站起來,“走吧,我帶你去。”
招兒忙擺手,“這如何使得,奴自己去就可以,奴知道停屍房在哪裏……”
“走吧。”賀境心道,“不麻煩的。”
招兒是自己拖著一個木板車來的,她將繩子掛在肩膀上,手裏拖著板車的扶手,拖著板車跟在賀境心身後往縣衙裏走。
要帶走屍體,還需要簽字畫押走一下流程,招兒有些懼怕,她不識字,隻衙役讓在哪裏畫押就在哪裏按手印,因為賀境心就在邊上,衙役也沒有敢刁難招兒,更不曾敢討要辛苦費。
招兒來的時候其實是帶了半吊錢的,她打聽過了,到衙門辦事,不給點潤手費是不會給辦事的,如今這半吊錢一文都沒花,她心裏有數,抬起頭衝著賀境心討好地笑了一下。
賀境心招來兩個衙役,讓他們幫著一起把田成的屍身抬到了板車上。
一般家裏日子稍微好過一些的人家,會帶一口棺材來斂屍,招兒也不知是沒有錢,還是一個女人家拖不動棺材,她隻帶了一張草席和一床被子。
田成的屍體被放在草席上,招兒小心地將被子蓋上去,她一直看著田成的臉,她其實並沒有在哭,眼中甚至都沒有濕潤。
但說不清為什麼,站在一邊看著這一幕的賀影心卻覺得,招兒一定在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