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1 / 2)

秋去冬來,又到了元旦了,去年的元月五號,是蘇萊曼失去老伴的日子。

元月5號這天,蘇萊曼帶著子女去給老伴上墳,由於前一天晚上下了一場雪,墳頭上一片潔白。他們先把墳頭掃幹淨,然後跪坐在墳前,由請來的喀孜念了幾段《古蘭經》中有關的片斷,上墳的儀式就算結束了。他們站起身,普拉提拿給喀孜二十元錢,喀孜連聲道謝地走了。一家人準備上車回去,卻見卓婭抱著母親的墓碑哭泣。夏麗潘去勸說,自己不禁也被感染,和姐姐抱頭痛哭起來。

蘇萊曼看著在老伴墳頭上痛哭的女兒們,心如刀絞。老伴離開他已經一年了,他何嚐不想念老伴?可他卻不能像女兒們那樣大聲地哭喊。有多少次,他一個人來到老伴的墳前坐著,給她講自己遇到的事兒,有高興的,也有痛苦的。他給她講他的孤獨、他的思念,講著講著,他也會泣不成聲。可是此刻,他必須忍住。他用顫抖的聲音對女兒們說:“孩子們,不要哭了。天冷,咱們回去吧。”女兒們停止了哭泣。蘇萊曼往回走了兩步,又回過頭來對著老伴的墳頭說:“再見了。”他的眼中頓時浸滿了淚水,普拉提和兩個妹妹也對著母親的墳頭說道:“再見了媽媽,我們會常來看你的。”回應他們的隻是呼呼的西北風。

老伴周年忌日過後,蘇萊曼的心裏變得更加空落落的。孩子們都來看他,和他問寒問暖時他會覺得自己是個幸福的老頭,但是,當孩子都拖兒帶女的回家去以後,他又像是從夢中醒來一樣,突然覺得自己是一個無人牽掛、可有可無的廢物。他越來越覺得孩子隻有在成家之前才真正屬於父母。孩子們有了自己的家以後,他們就屬於社會,屬於他們的配偶,屬於他們自己的孩子,他們的情感也隨之從父母身上分離出去太多的份額。他們不是抽時間而是等到有時間了才會去看看父母。他奇怪的是,為什麼老伴在的時候,沒有想過這些問題,而現在想了,現在意識到了。他的結論是,老伴是他主要的精神寄托,老伴在他的身邊,填補了他由於兒女不在身邊而產生的感情上的空缺。如今精神支柱不在了,他就像走在沙漠上的又饑又渴的人,對這類問題當然就特別地敏感了。

他常常感到孤獨帶給自己的恐懼,每天他都會有許多許多的話想對人說說。可是,不是什麼話都可以對孩子們說的。有時候,他真想把那個將他孤零零扔下走掉的老伴從墳墓中挖出來。

他感到他需要一個伴了,然而他真的很害怕邁出這一步。這些年,他見得太多了,老年人再婚哪像年輕人結婚那樣簡單啊!他的一個熟人,老伴去世後與寡居多年的小姨子結婚了,他原以為孩子會很容易地接受這個姨媽,可是不料想,從他再婚的那天起他的四個子女再也沒有登他的門,老頭最近去世了。唉!為孩子們勞累一生,到頭來就為一個不是錯誤的錯誤,孩子們竟這樣無情地拋棄了他,真不知道老頭的心中有多麼的苦,臨死的時候沒有一個子女在身邊,他的眼睛不知道是怎麼閉上的。蘇萊曼還想起另外一個同事,在老伴去世後娶了一個有四個孩子的女人,那個女人心眼好,人很賢惠,和他合得來,可是,他的兩個女兒卻合起夥來整那個女人。一天,他的兩個女兒來他家吃飯,臨走時,他的大女兒大呼大叫地說自己放在大衣口袋裏的金項鏈丟了,小女兒也附和著說項鏈肯定是丟在父親家裏了,不一會兒,小女兒從冰箱裏找出來一條項鏈,大女兒一看便說那正是自己丟失的項鏈,他們幾個同時看著他們的繼母。那個老實巴交的女人頓時慌了手腳,臉紅心跳,語無倫次,兩個孩子就用這樣的計謀將那個女人趕出了父親的家門。想到這些,蘇萊曼不禁打了個冷顫。兒孫滿堂的人,要再成立一個家庭,那不叫結婚,而應稱為戰爭。因為戰爭既有炮火硝煙,又要有策略,它使人身心疲憊。沒有能力贏得戰爭的人最好不要挑起這場戰爭。“不知道我有沒有這樣的能力?”他自言自語道。

三月的一天,蘇萊曼的老朋友阿西木來看他。一陣寒暄以後阿西木很快轉入正題。他拿出一個寫有十幾個女人名字的名單要他選擇。

阿西木是他幾十年的至交,在阿西木麵前他不會隱瞞什麼。

他沒有忙著去看名單,而是向朋友說出了自己顧慮。“孩子們的工作由我和琪曼來做。你的孩子們都是聽話懂事的孩子,我想他們不會反對的。”阿西要信心十足地說。蘇萊曼讚同地點點頭,但還是有些擔心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