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一度的齋月來臨了。在這三十天裏,穆斯林要停止所有的婚慶活動,這期間如果有了喪事,乃孜爾也要等太陽下山以後才舉行。
平時忙於工作和生計,同時又得疲於應付各種婚慶活動的人們,在這個齋月裏會安安靜靜地度過每個周六和星期天。所以,每當齋月來臨,即使是不打算封齋的人們也會打趣地說:“齋月如果不是三十天,而是六十天、一百天該多好。這樣,我們可以有多一點的時間由自己來支配了。”
總之,齋月來臨人們的生活會平靜、安寧許多。可是,蘇萊曼的家裏卻因為齋月的來臨變得熱鬧起來。
自11月初齋月的開始,蘇萊曼過世夫人的大哥就帶著孫子從鄉下來烏市看病。毫無疑問,他們是要住在蘇萊曼家裏的。
對阿斯婭來講,這是她嫁給蘇萊曼以後第一次接待鄉下來客。來客是否能接受自己?阿斯婭心裏沒底。
在接到大舅子要來的消息後,蘇萊曼和阿斯婭就開始忙碌了。
首先,他們要做的是騰出一間房子給大舅子住。米娜的臥室以前就是用來讓鄉下親戚住的,現在得讓她搬到卓婭的房間裏。蘇萊曼本以為這不是什麼難辦的事兒,可是沒有想到,卓婭聽到米娜要到她的房間裏住心裏很不高興。這個被蘇萊曼和阿斯婭認為是逆來順受、極好對付的姑娘似乎終於找到了報複的機會。
她趁阿斯婭和蘇萊曼出去買東西時,把已經搬進她屋子的米娜的被褥全部扔了出來。
“你這是幹什麼?”蘇萊曼從外麵回來,看到客廳裏扔了一地的被褥大聲地責問卓婭。
“我沒有幹什麼。我隻是把不屬於我的東西扔出了我的房間,不行嗎?”卓婭冷言冷語地說。
“卓婭,你一向是一個通情達理的孩子,你今天這是怎麼了?”蘇萊曼盡力控製自己不發火。
阿斯婭在這種場合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麼辦了,她是蘇萊曼的妻子,但又不是他孩子的母親,所以很多時候她在這個家裏說話辦事如履薄冰。隻有當蘇萊曼的孩子們都不在家裏隻剩下她和蘇萊曼時,她才覺得自然放鬆。她偶爾也在想:“他要是沒有子女該多好呀!”可是,馬上她又會輕輕在自己的嘴上打幾下,提醒自己不要幻想。
她考慮再三後悄悄地離開了。
她走進廚房裏,拿出前天買來的菜慢慢地揀著。卓婭畢竟是個善良的孩子,無論她對當前的生活有多麼的不滿,她還是不願意為難父親。她感到父親在對她說話時聲音不大,但臉色都變得蒼白了。“我怎麼可以讓快七十歲的父親氣成這個樣子?”她心裏想著,後悔自己剛才行為的過激。
可是覆水難收。被褥已經被扔出去了,要她馬上彎腰重新揀起來放回原處她又有些不甘心。她眼睛望著地下,站了好一會兒,然後轉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不一會兒,卓婭房間的門被一腳踢開。
原來是父親!他抱著被卓婭扔出去的被子出現在門口,眼睛直視著她。她趕忙迎上去從父親手中接過被子放到床上,然後又走到客廳,把褥子和枕頭、床單等抱了進來。
她看到父親沒有走,而是坐在了她書桌前的椅子上,臉色依然很難看。
“爸爸,是我錯了。”卓婭走到父親身邊輕輕地說。她是真心要檢討自己,可是沒想到父親卻不依不饒。他依然沒有轉過臉來看卓婭,卻厲聲地說:
“你們這些孩子是怎麼了?上一次是夏麗潘和米娜鬧別扭,我說了她幾句,她摔門出去,到現在也沒有來看我。今天,你又做出這種事兒,米娜怎麼得罪你們了?”
父親對自己的檢討做出這樣的反應是卓婭想不到的。說實在的,子女與繼母以及和她的孩子之間的關係是非常微妙的,他們的所做所為很難用對與錯這樣明確的標準來衡量。卓婭覺得,自己把米娜的被褥扔出去沒有錯,因為米娜根本不是他們的家庭成員,她沒有理由住在她們家裏。母親去世,一個陌生的女人和一個陌生的女孩子住進了他們家,做子女的會感到舒服、感到高興,那才奇了怪了呢。盡管家裏不缺錢也不缺房間,但是繼母和她的子女來父親家裏又吃又住,就是讓人覺得難受。他們寧願把這些吃的送給他人,把房間騰出來給毫無血緣關係的朋友住。然而,對父親來講,子女的繼母卻是他正宗的妻子,由於愛這個妻子,她的子女也應受到同樣優厚的待遇。做父親的僅僅從自己的感情出發,簡單地認為子女們也應當像他一樣愛這個後來的母親,愛她的子女們。世間的一切矛盾都是由看法的不同、追求利益的不同而產生的,這是無法解決的矛盾。唯一的辦法就是一方妥協。卓婭認為,這種時候子女必須作出妥協,妥協的代價就是把痛苦深深地埋在心裏。
她想對父親的話作出反應,但不知道怎麼說。父親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