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話的人是年一平,他的研究範圍跟簡明有類似的地方,他首先聽出了關鍵所在,立刻直截了當地指了出來。
接下來,明明是機關大宗師論述的,變成了一個機關大宗師和一個地創師的唇槍舌戰。
年一平言辭鋒利,直接指出他感覺不對的地方,那地方也是簡明想過的,他馬上搖頭反駁。
漸漸的,簡明的狀態有了一些變化。他的臉上還掛著淚痕,臉色依然蒼白,但原本的一些顫抖與無措完全消失。
首先是他的身體和動作,從原來的僵硬變成了自如。在講話時,他不時加上一些手勢,偶爾還會在台上走來走去,加強自己的語氣。接著,他的語氣也越來越強硬,有時候聽見年一平的一些話,他會思考,有時候則會毫不猶豫地反駁回去,顯示出對自己項目的強大掌控力來。
兩人的聲音越來越大,對立越來越明顯,簡明跟之前幾乎判若兩人。他肯定地說:“不,你這樣說也不對,我試過了……”
年一平打斷了他:“你的方法肯定不對,不然你不會六年都得不出結論。既然我的方法也不對,那還有沒有別的路子可以走呢?”
這一句話就讓簡明的話和動作完全停住了。他整個人呆立在台上,再次不言不動。不過這時候的沉默與安靜,可跟之前完全不同。
經過一段時間的爭執與討論,他的臉色不再那麼蒼白,而是泛出了血色。他的手不再神經質一般地顫抖著,而是抓著前麵的台子,動也不動。他緊緊地皺著眉,眼睛裏不斷閃現著光芒,明顯正在沉思。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這時候卻再沒有人提醒他。
剛才年一平和簡明的爭執充滿了張力,再次讓場內鴉雀無聲。現在簡明沉默著,還是一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在一片沉默中,常鳴發現,這樣的情況也是大宗師評核的目的之一。
機關大宗師很少小組合作,通常都是一個人關在研究所裏,單打獨鬥。跟常鳴以前見過的科學家或者研究員相比,他們的獨立工作能力強太多了,但長期一個人工作,沒有新的思路刺激的話,就缺少了突破的契機。
三年一次,走出研究所,聽聽別人的研究進展,聽聽比他們更強大的地創師的指點,對他們的研究來說也是相當大有益處。
二十三分鍾,二十四分鍾,眼看著時間就要到了。這時候,簡明像是活過來了一樣,他一拍麵前的台子,興奮地說:“我想到了!”
他直起脊背,眼神發亮,大聲說:“是的,我還可以這樣做——”
話音未落,一個冰冷的聲音打斷了他:“時間到了,評核演講結束。”
簡明一愣,惶然轉頭,看了一眼時間。果然沒錯,二十五分鍾剛才跳過了最後一點空隙,時間到了!
不僅是他二十分鍾的闡述時間,現在連提問時間也過了!
可是除了一開始的語無倫次和後麵的爭執,他還什麼也沒說!他還沒來得及把他剛才得到的新思路說出來!
上次評核他拿到了個警告,這次還沒辦法通過的話,就要被剝奪大宗師的資格了。別看隻是一個資格,在中央坤州,這樣的資格也代表著極大的優勢。
他可以獲得更好的研究所,更好的資源……一旦降級,這些都會被剝奪,他原本可能的進展說不定會因此停滯!
他著急地說:“等等,再給我一點時間,兩分鍾……不,一分鍾也好!不,三句話,我就說三句話!”
白銀祭司無情地搖頭,他冷冷地說:“時間已經到了,請地創師討論,接著宣示結果。”
宣示結果……還能是什麼樣的結果呢……簡明緊抿著嘴,把歎氣壓在喉嚨裏。他低下頭,準備接受最後的審判。
這個能怪誰?
隻能怪他自己!
誰讓他一直鑽在牛角尖裏出不來,一個勁地兒往錯誤的方向想?隻要他早一步想出來,他沒準兒就可以通過這一次的評核了!
而現在,全完了,失去了資源,失去了場地,他的研究隻能停滯,說不定再也無法向前!
五分鍾後,地創師們散開,留下最終的結果在寧澗手上。
寧澗抬起頭來,微微一笑。他舉起一塊牌子,說:“機關大宗師簡明的評核結果出來了。對於簡大師的研究,七名地創師一致通過——是的,簡大師,接下來的三年裏,你可以繼續以機關大宗師的身份進行研究了!”
簡明一愣,陪同評核的白銀祭司也愣住了。他轉頭道:“寧創師,這……他剛才不是沒有……”
評核的結果以地創師的票數為準,白銀祭司有權提出異議,但也隻是異議而已。剛才簡明的評核演講簡直語無倫次,最後竟然開始自暴自棄了。從頭到尾,他都沒講出什麼有價值的東西來,這種狀況怎麼可能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