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知道?”
包括常鳴在內,所有人聽見隱龍這句話都是一愣。
怎麼知道?知道什麼?
現在的隱龍跟以前完全變了個樣子。他的單片眼鏡砰地一聲炸開,臉部肌肉像是融化了的膠泥一樣,緩緩地流動著,極為獰惡扭曲。最後,這張臉完全變了個樣子,隱龍的臉上就像覆蓋了一張銅麵一樣,麵無表情,隻有那一雙深黑色的眼睛,看上去帶著強烈的危險氣息,像是腐敗的屍骨一樣令人厭惡。
頃刻之間,這個原本看上去風度翩翩,溫文儒雅的機關神,就變得像惡魔一樣可怕。
他身邊依然圍繞著一張張書頁,頁麵上的圖樣不斷變化。接著,他大喝一聲:“去!”
一張書頁飛向常鳴,與他接觸的時候,瞬間發去毫光,光芒中,常鳴的身形消失於無形。
常鳴突然間跌進一片迷霧裏。
迷霧迅速散去,變成一片原野。兩邊都是一望無際的稻田,稻穀像是快要成熟了,青色中已經透出了金黃的色澤。他正站在一條道路上,道路盡頭有一個村莊,村口有兩棵大樹相對而立,隱隱的炊煙從那邊升起。往更遠處看去,有連綿不斷的黑影,那是一座座大山,山前有許多簡單寬闊的建築物。
這是什麼地方?
常鳴發現,自己的視線變得極低,離地麵大概隻有一米左右的距離。
發生什麼事了?
他下意識地釋放出精神力,正要探向遠方,突然他的手被牽了起來,搖了一搖。
常鳴愕然抬頭,看見身邊站著一個三十歲左右的中年女性,正低頭溫柔地看著他,柔聲問道:“小鳴怎麼不走了?累了嗎?”
他猛然間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望著對方,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喃喃問道:“媽,媽媽……?”
女性笑了起來,她摸了摸常鳴的額頭,柔軟的手掌微帶薄繭:“怎麼了?不認識媽媽了?”
是的,這個女性無論長相還是身高,還是撫摸常鳴額頭時的觸感,都跟他的母親一模一樣!
小時候,父母工作繁忙,常鳴主要被爺爺帶大。但媽媽偶爾也會來看他。媽媽來的時候,總是常鳴的節日。她不僅會帶來各種各樣城裏的禮物,留在這裏的這幾天裏,也會全心全意地陪伴他,溫柔地嗬護他。所以,常鳴雖然不可避免地跟爺爺更親,但對母親也有著極深的感情。
是的,現在他想起來了,這個村莊,就是他跟爺爺一起住著的地方。村子的另一頭再走兩裏路,有一個工廠,爺爺就在那家工廠上班,是一個極其優秀的技工。
我,我回來了?
即使以常鳴的心誌之堅定,他也不免感覺到一陣恍惚。
我回去我自己的世界了?我回到我的童年了?那我是不是可以重來一次?這一次,我是不是可以彌補媽媽和爺爺之間的裂痕,讓自己有一個不一樣的開始?
母親突然彎下腰,把常鳴抱了起來。她湊近常鳴的臉,用額頭頂了頂他的額頭:“走不動就跟媽媽說嘛,媽媽抱你回家。”
她溫柔而輕悅地笑著,眼睛裏閃著光芒。常鳴不知不覺地跟著她一起咧嘴笑了起來,那種感覺,好像真的回到了自己的童年一樣。
他抱住媽媽的脖子,她一邊走,一邊絮絮叨叨地說著話。
媽媽工作的地方是一個建築公司,總是全國各地各個外營點駐留。她走得多了,也經常能看到不一樣的風景。她正在跟常鳴說的就是最南邊的一個城市,與他的故鄉截然不同。聽在小孩子耳朵裏,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一樣。
那個城市後來常鳴也曾經去過,等到他去的時候,那裏的情況跟媽媽說的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漫不經心地回想著後來親眼看見的情況,心裏默默地跟媽媽說的進行著比對。
好像有什麼不對?
常鳴突然感覺到一陣陌生。在他的印象裏,城市不應該是這樣的。既不是他後來看見的樣子,也不是媽媽講述的樣子。
它應該更原始,更落後,更神奇……
媽媽突然換了個話題:“說起來,爺爺說今天中午我們吃魚。廠裏會給他這樣的先進工作者發魚,小鳴有口福嘍!”
常鳴小聲說:“我喜歡吃魚!”
媽媽笑著摸了摸他的頭發:“媽媽知道呀。不過也是因為爺爺好厲害,所以才能吃到這麼好的魚。小鳴長大了也要跟爺爺一樣啊!”
常鳴用力點頭:“嗯!我要跟爺爺一樣,當一個厲害的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