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莉在機場接機,馮子卿將幾個月來發生的事情告訴她,他看見趙莉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趙莉說:“再也找不到龐勤勤這樣的女人了,你會後悔的。”
兩人回到天陽山大院裏,草草吃了些東西。馮子卿說趙莉你趕快給我在國事堂支床吧,我想早一些睡。趙莉卻愣愣地看著他,馮子卿詫異地抬眼望去,見趙莉眼裏流出滿目的哀怨之情。他突然明白,橫亙在兩人之間的那座法理屏障已經消失了。馮子卿尷尬地撓撓頭,說:“幾十年了,我習慣了,哎!今天晚上我們要石破天驚了。”趙莉說:“討厭!”轉過身去,淚如雨下。
馮子卿又愣愣地坐了許久,漸漸感到一絲涼意,穿上衣服走出門外,發現夜空中零落地飄起了雪花,他才詫異地感到,冬天已經來了。他走進忘憂齋,見趙莉把炕燒的熱乎乎的,屋子裏暖氣洋洋。趙莉梳洗完畢,把頭發蓬散開來,穿一件白色的睡袍坐在椅子上等他。馮子卿說:“太熱了,幹嗎燒這麼熱?”趙莉幫他脫掉衣服,拿一件毛巾浴衣給他披上,馮子卿看見,趙莉的浴衣裏什麼也沒穿。
趙莉把手搭在馮子卿的肩上,說:“今晚我把我自己給你,你知道,這一天我等了一生。”
第二天上午,馮子卿睜開眼,已是太陽當頭,看見趙莉依舊摟著他的脖頸。他搖醒她說:“你整整折騰了一夜。”趙莉一邊雙手捶著他,一邊哭著說:“我白活大半輩子了,人家看著我光鮮,實際上你折磨了我一輩子。”馮子卿抱著趙莉說:“好了,過幾天我們領證,下半輩子你折磨我吧。”
當天下午,李盛昌找馮子卿來給論壇作“歐洲政治體製考察報告”。李盛昌告訴馮子卿,學院接手論壇後,依舊保持了論壇的“思想自由,理念包容”的傳統,越來越有聲譽,現在每周一次,還同珠海的大學中一個很有名的論壇辦了交流活動,現在成了“北都南珠”的全國知名講壇。馮子卿拗不過老友的盛情,便到學院作了報告,隻是隨便談談見聞。誰知立刻傳到珠海,那邊鐵定了第二周的交流項目就是馮子卿的報告。
馮子卿剛剛回來,哪裏顧得上,便想推掉。李盛昌卻說使不得。“這個交流活動搞了三年,都是在自己的論壇中反響最好的課題向對方交流,從來沒有拒絕對方的時候,人家也不知道你會拒絕,已經公布了項目和時間。你是這個論壇的創始人,就憑這一點,你也不能不去。”李昌盛說。
“我算被你綁架了。”馮子卿說。
李盛昌卻哈哈大笑,說能夠綁架馮子卿是他的榮耀。“我陪你去。”他說,“咱們多年不聚了,權當你陪我度假。”
趙莉雖然不想讓馮子卿走,但她又說不出口。況且她答應夏秋再去搞一次“認證”,她不想讓馮子卿知道,“總要掙點錢吧,結婚時也不能太寒磣了。”她想。
珠海這個城市曾經給馮子卿極為深刻的印象,幾年前他到過這裏,他認為中國最美麗的城市就是杭州和珠海。李盛昌早早在臨灣皇冠酒店訂了兩間房,馮子卿一看嚇了一跳,說咱們兩人何必住這麼高檔的酒店,有個客棧能睡覺就得了。他說:“你當年四十多歲讀博,有一次去找我,住在小旅館的地下室,我把你送到那個地下室,這件事我一輩子難忘。那個精神多好啊。”
李盛昌卻笑他迂,“此一時彼一時。我們現在去睡客棧,讓人家交流方怎麼看?再說都是他們付款,我們開了這個頭,以後他們到北都市我們怎樣給人家訂房?”
兩人剛剛走進房間,李盛昌的電話就響了,他看看手機,對馮子卿說:“來催了。”便將手機夾在頰上,一邊說話一邊忙著拿電水壺燒水。說著說著,他的臉慢慢嚴肅起來,後來竟大聲同對方吵了起來。“豈有此理,什麼自由化傾向。就是訪歐的見聞,講的都是事實,怎麼就成了自由化傾向了?退一萬步講,我們論壇的原則是什麼?思想自由,理念包容。如果這樣的報告都不能作,我們的論壇還有存在的必要嗎?”他漲紅了臉,放下電話,對馮子卿說:“我先出去一下。”便匆匆走了出去。
馮子卿坐在沙發上,斷斷續續聽到李盛昌的話,他心裏隱約有個感覺,李盛昌在為他的報告與人爭執。這兩年他經曆了許多事情,早已心靜如水,他一門心思去搞自己的研究,對於別人怎樣看他,怎樣待他,已經全無了感覺。這次若不是李盛昌盛情難卻,他也不會來作這樣的報告。他想叫住李盛昌,卻又覺得沒有聽清楚電話的內容,不知該不該阻止他,猶豫之間,李盛昌已經甩門出去了。
電話正是合作大學的吳校長打來的,這是一位花白了頭發的長者,同李盛昌是忘年之交,兩人屬於那種可以推心置腹、可以激烈爭論的君子之交。李昌盛趕到他的辦公室時,他正坐在他那碩大的寫字台後麵等著。
“老吳,出什麼事兒了?”一見麵,李盛昌就氣喘籲籲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