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天才就這樣匆忙地黯然離場,甚至不願親自和大家道一聲別。
當時陸笙正在食堂,還是那個位置,還是那四個人。徐知遙煞有介事地搖頭歎氣,衛校長和丁主任都默默地吃飯,沒有說話。大家的反應總體來說很平靜。畢竟,這個結果完全在意料之中。
啪!
陸笙突然猛地拍桌子,高分子陶瓷的筷子和桌麵碰撞,發出一聲驚人的脆響。
許多人嚇了一跳,紛紛望過來,周圍一片安靜。
丁主任嘴邊掛著一根粉條,愣愣地看著陸笙,“你怎麼了?”因為嘴裏還含著東西,說話有點含糊。
陸笙正色道:“我要拿大滿貫冠軍!”
丁主任的心:這貨瘋了。
丁主任的嘴:“好,加油加油!”
別人的反應就沒這麼淡定了,鄰桌一個十幾歲的男生譏笑道:“嘿呦,小丫頭挺能吹,你知道大滿貫幾個字兒怎麼寫嗎?”
衛校長瞪了他一眼:“吃飯!”
正當陸笙躊躇滿誌地打算為她至高無上的人生目標刻苦加練時,李教練突然罷工了。
原來他已經有了更好的去處,正是那家四處挖人的精英網球學校。
精英網校薪酬高福利好,好苗子多多,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李教練都沒有拒絕的理由。隻有衛校長才會天真地認為李教練會對樹青體校這種破落戶矢誌不渝。
所以李教練幹幹脆脆地走了,樹青體校網球部頓時群龍無首。哦,也不算群龍,隻有兩隻小蝦米。
衛校長隻好為這兩隻小蝦米再物色新教練。
這個時候陸笙才剛剛學好發球。
沒有教練的日子裏,陸笙就把教練曾經教的東西拿出來一遍遍溫習,或者給自己加一些體能訓練。徐知遙在一邊看得嘖嘖稱奇,“我說你至於這麼拚嗎?又不給你錢。”
陸笙問徐知遙:“你為什麼學網球?”
“我不學網球就要去學鋼琴了,我可不想彈鋼琴。”
陸笙覺得她和徐知遙不可能有共同語言了。
再見南風,是他出事三個月後,這一天剛好是六一兒童節。
學校和體校都強製性給小朋友放假了,陸笙沒處去,自己一個人溜溜達達的,去了市體育館。
市體育館有一個露天網球場,網球場外圍是高大的鐵絲網做的透視牆,再往外,是一條安靜的小路。小路對麵是居民區,斑駁的牆麵上爬著大片大片的淩霄花,像一朵一朵的火焰在綻放,永不熄滅。
以前,陸笙經常站在這條小路上,看對麵網球場上的拚殺。這地方安靜而隱蔽,她毫不需要掩飾自己的憧憬和渴望。
今天她再次來到這裏,卻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他站在淩霄花下,一隻腿微微屈起,足後跟輕輕抵著老舊的牆麵,身旁一輛黑色的山地車隨意地靠在牆上。他側臉的線條俊美而優雅,薄唇間咬著一根香煙,香煙的一端明明暗暗的,嫋嫋地飄起細細的青煙,他的目光便隱在青煙之中。
有花瓣落在他的肩頭,他也不去管,隻是自顧自咬著煙發呆。
陸笙輕輕叫了他一聲:“南風。”
初夏微熱的風將這兩個字送到了他的耳畔,他輕輕偏一下頭,看到了她。然後他拿下煙,說道,“是你。”
“你還記得我?”
“嗯。”
陸笙有些高興,可是一想到他經曆過什麼,她又高興不起來了。她走過去,仰著頭看他。
青煙散盡,這個時候她才看清楚他的正臉。
他的頭發變得比以前長了,劉海淩亂地搭在額前,眉眼還是細長而漂亮的,鼻梁還是高挺而精神的,隻是,右臉上多了一條疤痕。大概兩三公分,比膚色稍暗,斜著從後上方劃下來,停在顴骨下方。
那條疤痕像一根針一樣刺著陸笙的眼睛,她隻覺眼睛澀澀的,一時不知道說些什麼。
南風見她一直盯著他的右臉看,便伸手摸了摸那條疤痕,然後他扯了一下嘴角,輕笑道:“難看?無所謂,我又不靠臉吃飯。”
陸笙紅著眼睛問道:“疼嗎?”
南風愣住了。他神色複雜,突然抬手吸了一大口煙,然後把胸腔內所有的情緒都化作青煙吐了出來。
他隨手往牆上按滅了煙,接著眉眼彎彎地望著她,“不怎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