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你說的,‘一和二,二和三,三和四,四和五,五和六……九和十有什麼區別呢?’”
夢曉沒想到,竟然突然又繞回到自己口中不斷重複的問題上來了,她不禁語塞。
“這個問題我很早就解答啦。有‘量’的變化啊。二比一多,三比二多,四比三多,五比四多。就是這樣啊,這不是非常顯而易見的嗎?”程曦好像在念繞口令一樣,“分成五份的屍體就是五份屍體,沒有分割的屍體就是一份屍體。五就比一多啊,我的意思是,一旦把屍體分成五份,就能得到比原來份數多的屍塊啊。”“那又怎麼樣呢?”夢曉顯得有些失望。“所以分屍就是一個從‘一’變成‘五’的過程。”
“要這個過程幹嗎呢?我覺得無論是一具完整的屍體還是被切割成五份的屍體都是一樣的,既無法改變哥哥殺人的事實,也無法掩蓋什麼。”
“這倒是真的,什麼也改變不了。”程曦突然轉移了話題,“對了,那當天的天氣如何呢?”
雖然覺得程曦的這個問題十分無聊,甚至有些白癡,但夢曉還是做出了回答“基本是晴天,但下午有過一場暴雨。不過是陣雨,一會兒便停了。”
“所以當時在小屋裏,當然,也包括用來肢解的電鋸上,都沒有查出你哥哥的指紋吧。”
“是啊,沒有。”不知道為什麼程曦突然又把話題繞回到謀殺案上,夢曉的失落感卻又增加了幾分,“但我不是說了嗎,監控錄像拍到了他殺人分屍的全過程。”
“哦,那就對了。”程曦點點頭,“我知道你哥哥為什麼要分屍了。”“程老師,你不止一次這麼說過了。”“但這一次我的邏輯完全通順了。”程曦自信滿滿地說,“雖說並沒有任何證據可以證明我的這番推理,你當然也可以說這是我胡扯的。但我覺得如果站在你哥哥的立場來思考,就存在一個必然要把屍體分成五份的理由。”
“是……什麼?”夢曉用力地咽了咽口水。
“我們就從最初的問題開始解答好了。一份變成五份是‘一’到‘五’的量變,但變成‘五’之後,就會直接變成‘十’了。所以,你哥哥追求的不是‘一’到‘五’的量變,而是‘一’到‘十’的量變。”
夢曉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他殺人的時候帶著手套,所以才沒有留下指紋。而且,他殺人後的第一行動是趕快逃離現場。這一切都說明,如果沒有那個監視器,而且那女生沒有吞食他的戒指的話,警方並沒有直接的證據可以證明他就是凶手吧。即便他是唯一沒有不在場證明的嫌疑人,那根據‘疑罪從無’的法律條款,他也不會被判有罪。所以,要思考他接下來的行動,就要排除掉這兩個已知因素,因為他並不知道有監視攝像頭和戒指被吞食這兩件事啊。對於殺完人的他來說,他當時的狀態並不是等著被抓,而是自認為可以擺脫嫌疑的,在這樣的狀態下,他會做什麼呢?他會一口氣跑回寢室,繼續裝病。這才是最好的辦法,不是嗎?”
程曦停下來,世界仿佛也隨之安靜。他可以聽見了,河流的聲音。於是,他繼續說道:
“但是呢,就在他回寢室的路上,他發現麵前出現了一小片沼澤。我想,可能是因為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吧,原本跨越沼澤的小木橋垮塌了。他急著趕回寢室,一時間又想不到其他辦法——因為實在找不到什麼東西可以用來幫助他穿越沼澤。情急之下,他產生了一個念頭。他跑回小屋,把屍體肢解成五份,用垃圾袋裝好。這樣,他手裏就有了五份屍塊。他把這五份屍塊扔進沼澤裏,一點點接近對岸,盡可能排成‘一‘字形。然後,他就踩在這些屍塊上,跳過了沼澤地。”
此刻的夢曉已經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分解屍體的原因啊——因為‘一’永遠隻能是‘一’,而‘五’就可能變成‘十’。他在分屍時內心也很痛苦吧。為了保全自己,殘忍地進行分屍。我想,那時他應該是真的沒有其他辦法了,畢竟那一具,是曾經帶給他愛並且懷著他孩子的女人的屍體。但人就是這樣的生物……永遠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所以‘害怕’才會是如此強大,將我們一次次擊倒。”
程曦止住聲,識趣地盯著並不美麗的夜空。因為他聽得見,河畔隱約可聞的女子的抽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