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原是一個生態場,良莠不齊,魚龍混雜,有的善於攀高枝,有的喜鑽深洞,有時狐假虎威,有時螳螂捕食。在這個生態場裏,隨時都有競爭和擠壓,人人都麵臨著出局的危險,維持著這裏的生態平衡同樣是殘酷的適者生存的自然規律。至於誰是適者,不僅僅看能力,還要看能量;不僅僅看工作,還要講操作;不僅僅懂賣力,還要懂賣乖。
鄧亞男到東山法院上任的第一天,賈振清就提出陪她到執行局和各個庭室走走,和同誌們見見麵。本來這事情應該由辦公室主任或者黨組秘書來安排,賈振清鞍前馬後、不辭辛苦,其實是別有用心。他這樣做顯示鄧亞男是客人,自己才是能夠代表東山法院的主人;即便達不到這種效果,也能顯示自己在新院長眼中的位置。賈振清這麼一走,效果果然不出所料,有人說賈振清跟鄧亞男關係好,不然新任院長其他人不讓陪,專要賈振清陪同呢;有人說看來賈振清今後一定會是鄧院長所倚重的,在東山法院數他資格最老,現在鄧院長讓他陪著走走就是一種暗示;隻有少數的幾個人說他是狐假虎威、裝腔作勢。
在執行局,賈振清向鄧亞男介紹朱海鵬:“鄧院長,這是朱海鵬,任執行局副局長,主持日常工作。”他說這話的時候,特意加重了那個“副”字語氣,生怕鄧亞男聽不見。
朱海鵬知道賈振清說這話的意思,這個老狐狸說話從來都不說空話的,總是話中有話,知道的人一聽就明白,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說的是“大實話”。
鄧亞男伸手握了下朱海鵬的手,麵帶笑容地說:“朱局長年輕有為啊,我在報紙上見過你的大名。”
朱海鵬謙虛地說:“鄧院長您才是年輕有為呢,而且是女中豪傑,今後工作上您還要多批評指導。”
人,無論是男人還是女人都喜歡聽恭維的話,鄧亞男自從當了院長以後,說這種話的人一多,也就雲裏霧裏分辨不清了,真還把這“女中豪傑、巾幗英雄”之類的字眼當回事,要是別人不說還感覺不適應呢。
正當鄧亞男還要和朱海鵬說幾句時,賈振清說:“鄧院長,我們到隔壁轉轉。”
朱海鵬見賈振清一副小人得誌的樣子,心生厭惡。他想鄧院長到執行局來應該由我來陪同介紹,你賈振清作為分管院長要來也可以,但你總不至於不通知我,而且在鄧院長還有話要說的情況下打斷,這不是不把我這個執行局負責人放在眼裏嗎?更讓他不理解的是,賈振清拉鄧亞男到隔壁副職處,居然沒有讓自己一道過去,顯然在賈振清看來,朱海鵬和崔玉彬、胡大海是處於同一起跑線上,他這個主持隨時隨地可以拿掉的。這賈振清真是太陰險毒辣了。
崔玉彬在辦公室等待已久了。自從聽說來了個年輕的女院長後,崔玉彬的心情就一直大好,算命先生說自己一輩子有女人緣,看來一定會得到新院長的青睞的。當然他不敢往邪處想,但同性相斥、異性相吸,這是自然規律,是任何人不能違背的。隻要新院長對他有個好的印象,就不愁沒有青雲之路。
“這是崔玉彬,也是副局長,他不僅是東山法院的第一帥哥,也是東山市首屈一指的美男子。鄧院長,怎麼樣,我說的不虛吧?”
鄧亞男一進門就被崔玉彬美貌吸引了,根本不相信世間會有這種男人。在瑤海中院的時候就聽人說過東山法院有一美男子,現在果真如此。不過這種男人脂粉味太濃了,缺少陽剛之氣,像是《紅樓夢》中的賈寶玉。
“真是帥哥,聞名不如見麵。”鄧亞男淡淡地說。
“鄧院長過譽了,我哪能算帥哥,其實麵孔是爹媽給的,要是我能選擇的話,我才不要呢,怕被人罵是娘娘腔。”崔玉彬笑著說,眼中有波光湧動,傳說這就是桃花眼,這種眼睛看人色迷迷地。
鄧亞男覺得這人有些矯情,心中不爽,轉身對賈振清說:“我們再到其他辦公室走走吧。”
崔玉彬本想多套會近乎,見鄧亞男不冷不熱的樣子,心想領導第一次來走走基本上都是光看不說,說多了容易引人反感,反正以後機會多著呢。剛才鄧院長說他是帥哥,心中十分歡喜,他到法院這麼多年還沒有哪任院長說過呢,可能他們都是男人的緣故吧。
崔玉彬謙恭地一直送到門口,見賈振清引著鄧亞男轉彎上了二樓,獨獨把胡大海遺忘了。
賈振清並不是沒看見胡大海,確切地說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之所以繞過他的辦公室,顯然有著自己的考慮。
賈振清文化程度不高,高中畢業,他最大的長處就是善於琢磨人,琢磨這個社會。他曾在一次酒後對人說:“如果中國有關係學的話,自己可以達到博士後的水平。”
賈振清知道機關裏的人格依賴屁股下的位置和手中的那點權力。無職無權呆在機關是抬不起頭做不起人的。機關人的全部本事,就是沒有位置要爭個位置,沒有權力要爭個權力,權力不大要耍出大權來。位置是前提,有了位置一切就好辦了。那麼,位置是領導給的,首先必須取得領導的青睞,你在領導心目中有了位置,領導自然就會給你位置。有了位置就有了權力,反過來又有了謀求更好更重要位置的可能。這叫做有位才有為,有為才有威,有威才有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