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郝已經笑嘻嘻地等在樓梯口,手一伸,亮出三塊巧克力:“給,一人一塊。我就知道指望不上吃你的免費品,還是吃我花錢買的吧。”
祝小娜沒好氣地推開他的手:“你有沒有毛病啊?沒掙著人家的錢,倒把我們的錢送給人家去?”
包郝委屈地說:“這是我的私人零花錢啊!不是說了我們不要私人捐款嗎?”
祝小娜不理他,昂著頭氣呼呼地往前走。
包郝向肖曉訴苦:“人家不肯聘她,她幹嗎朝我發火?”
肖曉白了他一眼:“說好了我們兩個陪著她,你幹嗎中途做逃兵?”也不想跟他多羅嗦,轉身去追祝小娜。
包郝愣了一會兒,也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些丟人,尤其是在漂亮的女同學祝小娜的麵前,尤其祝小娜掙錢還是為了幫助另外的同學。他決定將功補過,就追上肖曉和祝小娜,信誓旦旦表態:“你們辛苦了,下麵看我的!我做別的不行,找個小吃店幫他們洗碗總可以吧?而且我不黑心,工錢隻要每小時一百塊。”
正說著,前麵就碰到一家收拾得幹幹淨淨的小吃店了。店主是個一臉精明的胖老太太,穿一身咖啡色的家常衣褲,盤著一條腿,坐在門口的小方桌前包餛飩,手一捏就是一個,再一捏又是一個,快得叫人看不清動作的全過程。桌底下趴著的一隻毛色烏亮的狗,尾巴卷卷的,耳朵已經豎了起來,不無警惕地瞪著三個走過來的孩子。
包郝摩拳擦掌道:“哈,機會來了!”
他理一理衣服,還吐了點唾沫把額前翹起的一撮頭發抹抹平,咳嗽一聲走上前,擺出一副華僑小帥哥的派頭,衝那老太太打招呼:“Hello!Howareyou?”
老太太頭也不抬,騰出一隻手朝他揮了揮:“去去去!哪兒來的小搗蛋鬼?調皮也不看看地方。”
包郝慌忙換一副恭恭敬敬的神情,再加上不無諂媚的聲調:“老人家!請問你……”
剛說完這幾個字,桌下的那條黑狗“呼”的一聲衝了出來,四隻腿岔開著立在包郝麵前,憤怒地盯住他,喉嚨裏同時發出低沉而極具威脅性的嗚咽聲,還時不時把它尖利的白牙亮給包郝看看。包郝哪見過這樣的陣勢呢?嚇得臉色發白,撒腿就跑,一口氣跑出百米多遠。等肖曉和祝小娜也跟著過來了,包郝垂頭喪氣承認:“打工掙錢不行,沒有人看得起我們。還是跟家裏要錢捐款吧,我可以保證跟我媽要到一百塊錢。”
祝小娜附議:“我也沒問題。”
肖曉就嘲笑他們:“這麼容易改變主意啊?你們都試過了,我還沒有試過呢。我不相信找不到辦法。”
包郝給他定了個期限:“那好吧,給你三天時間。三天之內還掙不到錢,那就隻好伸手跟家裏要了。”
於是他們又一次擊掌為定。
肖曉的大話是說出去了,可是真要在短時間內掙到為數不太少的一筆錢,實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肖曉苦思冥想,為自己設計了幾個不同的方案。
其一,肖曉擁有一整張紙的蠶子,他打算用人工孵化的辦法將它們迅速變成小蠶,然後拿到校門口出賣,一毛錢一條,賣個幾百塊錢不成問題。經過周密考慮,他決定采用電燈泡照明烘烤法。壞就壞在他忘記事先跟奶奶溝通,他白天上學的時候,奶奶把他用於烘烤蠶子的電燈關了,使得事情半途而廢。回家後他抱怨奶奶,奶奶拒不認錯,反將他大大奚落一通:哈!誰見過春天的蠶能夠在秋天養?就好比那天上飛的燕子,你能讓它冬天往北飛、夏天往南飛嗎?肖曉覺得奶奶的話也不無道理,自然規律恐怕真不是輕易可以違背的。該方案由此作罷。
其二,肖曉一向被家人視作“心靈手巧”,他自己也認為擺弄機械一類的東西是他的長處。一天他從巷子裏走,看見有個人推著一輛自行車,車龍頭上掛著一塊紙牌,上寫:代修煤氣灶。肖曉意念忽閃,心想這活兒他不也能幹嗎?拚裝那麼精巧複雜的車船模型都難不倒他,修個煤氣灶還不是手到擒來的事?肖曉跑回家裏,拆了爺爺的一隻皮鞋盒做成個很大的牌牌,上麵墨汁淋漓地寫上一連串的字:代修煤氣灶、抽油煙機、電燈、鬧鍾、門鈴、兒童玩具等等,每件收費十元。他把榔頭、扳手、螺絲刀、一卷電線、一小捆膠布、一支“802瞬時粘膠”放進書包,又拿了奶奶平常買菜用的一隻大錢夾縛在腰間,準備收錢時用。出門之前他多了個心眼兒,覺得有必要先在自己家的煤氣灶上試試身手。他就不聲不響鑽進廚房,卸下灶台上的不鏽鋼灶具,用螺絲刀眨眼工夫把好好一個煤氣灶拆得四分五裂。公正地說他的確是個擺弄機械的好手,他每拆一個零件總是按照次序把它排列成行,拚裝的時候再從後到前順著次序拿,一件一件有條不紊,裝到最後所有的零件居然一個不多一個不少。但是他將裝好的灶具接上煤氣軟管開始試火時,問題來了:那火苗兒忽閃忽閃微弱得恰似一星鬼火。而且無論他怎樣煽風,怎樣重新點火,怎樣放鬆開關,火苗兒就是不陰不陽地飄浮著。無奈之下,他隻好如實向爺爺作了彙報。爺爺趕緊下樓找來那個修煤氣灶的人,才算沒耽誤奶奶中午做飯。那個修理工人收了錢之後還危言聳聽地告誡他們:“是你們自己動了煤氣灶吧?這玩意兒,不懂的人最好別摸,弄不好漏了煤氣,爆炸起來要出人命的!”肖曉不認為真的會出人命,但是也自覺沒趣,把那個做好的紙牌牌悄悄藏到自己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