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周末跟Meiya一起看了一部叫《歸途列車》的紀錄片,我被裏邊的真實徹底震撼了。片子攜著獎杯和口碑從海外歸來,即使拿到了國內公映的資格,卻依舊與大多數主流影院無緣,原因很簡單:這些影院的負責人一致認為,沒有人會為這“廉價的夢想”買單。
“你願意為夢想花多少錢?”有沒有人曾經想過這樣一個問題?也許在很多人眼中,夢想是高貴的,它無法用金錢衡量。然而造夢的人太多,夢想便像是流水線的產物,以千篇一律的包裝隨著轟鳴的火車駛進城市,而城市真的能接納這些夢想嗎?《歸途列車》裏,女孩張琴與她的父母將自己的夢想寄托於廣州這個大都市。然而廣州卻用春運時火車站的人潮告訴他們:這個城市的夢想已經超載,一個人的夢想也許隻能永遠被埋沒在這無邊無際的人潮裏。
我寫給《奮鬥》的影評裏,有這樣一段話:“在你很小的時候,你身邊的人告訴你:在這個世上,有一個叫上海的白馬王子。他不僅身份顯赫、人長得帥氣,還擁有我朝最豪華最奢侈的宮殿。他有用不完的金銀珠寶、喝不完的瓊漿玉液以及穿不完的華裳麗服——隻要嫁給上海,那麼一輩子就不用再為生計發愁。於是你從不懂事時就開始刻苦用功,不管暑天寒冬一路懸梁刺股拚了命地學習各種知識禮儀,隻為了有朝一日能嫁給上海。終於,學有所成,順利把自己帶到了上海麵前。正當你想將一生托付於他時,你卻發現原來你隻是後宮三千佳麗中的其中一位。沒有人會為你的失落而難過,因為每個人都在忙著嫁給你的白馬王子。”而這一次,在《歸途列車》裏,白馬王子換成了世人眼中的暴發戶——廣州。
城市裏的農民工像是螞蟻一般渺小,而被稱為“農民工聚居地”的廣東省,農民工數量更是龐大得驚人。2012年9月,廣州的“農民工博物館”正式開館,農民工作為一個時代印記將徹底被印在廣州的城市烙印裏。然而即便是如此,他們的夢想在很多人眼中還是依舊如他們的存在一樣卑微。《歸途列車》裏,女孩張琴執意輟學,要實現自己“自由自在”的夢想;她稚嫩的臉上寫滿了與年齡不對稱的堅毅,天真的雙眼透露出對於夢想的執著和堅持。然而最終,她的夢想被埋沒在一個又一個工廠和酒吧裏。她紡著自己買不起的牛仔褲,端著自己喝不起的威士忌,在夜夜笙歌的南國茫然地麵對著現實,在她心中,夢想是矜貴的,她坐上火車,熬了幾天幾夜將夢想帶到這城市,然而城市卻用霓虹燈毫不留情地騙了她。
張琴沒了主意,隻能走一步算一步;然而在這個鄉下來的女孩眼中,城市是新鮮的。第一年,她和父母到廣州火車站排隊買票回家,她竟被浩大人群的陣勢給逗笑了;母親畢竟挨過苦,批評她不懂事,這個時候竟還笑得出來。後來,他們等了三天三夜才擠上車,母親以過來人的勝利姿態再提及她的笑,她依舊賭著氣蠻不講理不肯認輸。也正是這股倔勁,讓她與父親在大年三十大打出手,她不肯妥協,不肯認父親是“老子”,還口口聲聲說自己是“老子”,父親一怒之下,一個巴掌狠狠打了過去。這一個農民工家庭用一句“老子”折射了整個中國的現狀,對於我們來說,究竟自己是“老子”,還是集體是“老子”?
《光棍兒》的導演郝傑,在接受鳳凰衛視《冷暖人生》欄目組的采訪時說道:“我們那兒有個水利局局長,從我們那兒出去的,可能是顧家溝出去的,我還不認識人家。說拍這種東西,丟我們顧家溝的人,罵老楊啊,回去之後,我明天把你抓起來。”看,越是真實,就越是可怕;所以這些人寧可聽一些“讒言媚語”,也容不進一句不好聽的話。這也是為什麼電影院的負責人總是對那些飛天走地無所不能的“變形金剛”大開綠燈,而對於這平常人家的真實夢想視而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