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航抽了抽嘴角,尉遲嘉言在他麵前暴露了真麵目之後還真是一點都不客氣,居然如此失禮如此冒犯的到處看他的住處。他把尉遲嘉言領到矮小的飯桌旁,遞給他一個紅色的矮塑料凳。

尉遲嘉言:“……”

他活那麼多年,還從沒坐過這種要用近乎蹲坑姿勢才能挨上屁股的椅子。他屈尊坐下,“告訴我,你為什麼會知道我的想法。”

李航隔著矮圓桌,坐在尉遲嘉言對麵,“剛才在車站的時候,你給自己戴了一個討人喜歡的光鮮麵具。我今天早上就已經充分領會過你的真實麵目,這個假麵自然不是給我看的,而是給那些無關緊要的路人看的。”

尉遲嘉言強調:“我是完美主義,既然選擇了偽裝,就要做到最好。這沒什麼奇怪的。”

“這確實不奇怪。”李航垂下眉,“離開大家的視線之後,你迫不及待地在我麵前脫去偽裝,一再試探我的態度,為的就是確認我是否發現了你的秘密。你害怕我發現,你對自己惡的本質非常自卑,所以才把自己偽裝成一個好人的。”

尉遲嘉言麵無表情,“你是怎麼知道的。”

李航沒有回答。

《驅魔人》大修期間,梁夢和李航冷戰,他們冷戰的理由,是因為一個女人。

李航偶然間解救了一個被小混混為難的女人,那個女人和李航大學同校,為了感謝李航的搭救,女人送給李航一些手工的零食,一來二去兩人熟悉起來,李航無可救藥地愛上她。

梁夢聽李航說起那個女人,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個女人有問題。梁夢讓李航離那個女人遠點,李航沒聽進去,還怪梁夢不支持他尋找幸福。梁夢勸了很多遍都不管用,幹脆直接打電話給那個女的,讓她離李航遠點。結果顯而易見,李航和梁夢直接鬧翻了。

陷入愛情魔咒的李航開始追求女人,他按照女人不經意透露給他的偏好,一點點改變自己,他改變發型,改變穿著,改變說話的方式,改變愛看的書和電影。最重要的是,他開始想方設法地掩飾自己凶惡的眼神,他留長劉海,戴眼鏡,連美瞳都嚐試過。李航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變得麵目全非,仍沉浸在美夢中不肯醒來。

直到某一天,他看到在別的城市念高中的梁夢出現在他讀大學的城市,看到梁夢麵紅耳赤地和他心儀的女人吵架;看到那天為難女人的混混站在她身邊,一起對梁夢冷嘲熱諷;看到他們承認是在設局耍著他玩。

當天,李航久違地狠狠地打了一架,梁夢知道他不打女人,便自己擄袖子用女人戰鬥的方式把那個女人撓了一頓。雖然兩人最後都掛了彩,關係卻和好如初。當時梁夢伏在他肩上哭得稀裏糊塗,狠狠地罵了他一頓。

梁夢告訴李航:你是一個很好的人,所以,不要因為自己的眼睛感到自卑。

投影在尉遲嘉言身上的,正是深到骨子裏的自卑。

尉遲嘉言是一個不怎麼善良的人,可是因為隱世家族的族訓,家族必須是善者。尉遲嘉言要成為家主,必須收斂自己的不善良,但他的不善良還是被察覺了,妹妹出生之後,他直接被剝奪繼承權。這樣的結果他產生深深的自卑感,越是自卑,就越是隱藏,越是隱藏,反作用就越大,尉遲嘉言最後把自己逼到絕境。

尉遲嘉言是李航的黑曆史,李航不願意麵對他,還用變態基佬來黑他。

然而,當李航察覺到尉遲嘉言內心的自卑時,他無法再對尉遲嘉言視而不見。《驅魔人》開篇,尉遲嘉言已經站在了懸崖的邊上,就像梁夢對李航那樣,李航想拉他一把。

李航對尉遲嘉言說道:“總之,我想告訴你,在不觸犯法律的情況下,變態和基佬都擁有基本的人權,你不需要為自己的本質感到自卑。”

尉遲嘉言的人生,在尉遲家徹底否定他的價值之後,就徹底失去了陽光。

在他的記憶中,就連血脈相連關係最親近的父母,也沒有對他說過如此溫柔的話。尉遲嘉言無比渴望抓住這份溫柔,他來到李航身邊,單膝跪下,“李航,我可以追求你麼?如果你答應給我一個機會,我保證不做你反感的事。我會無視尉遲婉婷,隻在法律允許的範圍內做壞事,我手裏的鬼怪去尋仇都必須給仇人留最後一口氣。”

這個表白台詞還真是新穎,李航很想糊尉遲嘉言一巴掌,可是生平第一次被人告白,他巴掌沒糊出去,反而無法克製地問出心中疑問:“為什麼你會喜歡我。”

“你是唯一願意正視我本性的人。”尉遲嘉言說得很認真,甚至到了虔誠的地步。“是你告訴我,就算再肮髒,隻要守住底線,我也能被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