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高挺的鼻梁,終於舍得從她緞子似披散在枕頭上的發絲中移開。
淩少宸呼吸紊亂,不得不承認,她對他的影響力已超出了他的可控範圍,而這個發現,顯然令他不怎麼愉快。
他抬眼,她一雙霧氣騰騰的眸和欲語還休半開半合的紅唇,便落入了他的視線。
燈光昏黃,但這個女人,黑是黑,白是白,紅是紅,淩少宸一刹那隻覺得,他的世界仿佛隻剩下一個叫“簡寧”的女人組合而成的色彩。
他覺得不妙的同時又隱隱心煩。
因為簡寧那雙黑白分明的瞳眸,盛載的不再是如上次般活色生香的媚態,而是一種介乎於怨憤與恐懼之間的情緒。
怨憤、恐懼……
“怕了?原來你也知道怕啊。”淩少宸一口毒舌,“別擺出一副不情不願的臉,我淩少宸,還沒墮落到需要強迫女人的地步。對了!你不是說恨我嗎?真可笑,你以為我稀罕你的愛?”
他從她身上撤開,毫不留戀,“有錢,還怕沒人喜歡嗎?”
淩少宸一離開,簡寧的淚就下來了,但那模樣卻是解脫。
他沒碰她。
男人是靠下半身思考的動物,隻要動情,甚至都可以不用考慮上床對象。
可女人不同,她們由愛產生性,由感情生出感覺。
如果淩少宸在剛才的情況下對她施暴,簡寧一定恨死他了。
淚沾濕了睡枕,簡寧用牙齒費力的咬開纏在腕上的皮帶,她的手腕口,被勒出了一圈深淺不一的紅痕,她狼狽的伸手扶著牆壁,一步步來到浴室門口。
開燈,一張被燈光照亮的臉,白的跟鬼一樣。
簡寧對著鏡中的自己扯扯嘴角,似乎覺得笑容不太自在,又伸手揉了把自己僵硬的麵部神經。
最後,她埋頭洗了把臉,換了件能見人的睡衣後,像往常一樣,到淩老爺子那兒去了。
“爺爺。”簡寧進門的時候,老爺子正在聽唱片。
要不說人老爺子懷舊呢,這唱片機是七八十年代的老式古董,這種唱片機放出來的歌很有味道,不過現在一般都買不到這種唱片機和唱片了,老爺子愛好這口,淩少宸就托發燒友和古董商買了些貨回來。
有時候老爺子聽著舒服,興致來了,還會跟著哼兩句。
見著進來的是簡寧,老爺子顯得很驚訝,“丫頭啊,你今晚去哪了?家裏那臭小子,為了找你差點沒把淩家掘地三尺,翻個底朝天!”
簡寧沒想到,老爺子第一句話就是跟淩少宸有關,她坐在藤椅上頓時有些別扭,囁嚅道,“爺爺,我今天下午出去跑業務了,晚上顧不上回家吃飯,手機還沒電,對不起,讓您擔心了。”
看著簡寧低著頭,垂著眼,像隻貓兒一樣柔順,老爺子心疼地拍拍她的小臉蛋,“剛才老頭子聽見了樓下的動靜,告訴爺爺,是不是宸兒衝你發火了?”
簡寧搖搖頭,越發躲著老爺子洞悉世事的眼,“沒有啊爺爺,少宸就問了我去哪兒了,然後我們就各回各房了。”
清官難斷家務事,她現在的日子已經夠艱難的了,要是淩少宸知道她跟老爺子告狀,肯定會瞅準時機繼續為難她。
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可能一輩子躲在老爺子的庇護下。
簡寧臉上未來得及掩飾的難過,老爺子瞧得清楚,但他隻能故作不知,“丫頭,老頭子在這裏多一句嘴,你沒回家,最擔心你的人其實就是宸兒。”
她一臉的不可置信。
“嗬嗬,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得知你沒在家,他連晚飯都顧不上吃,拎起外套就往外跑,他出門是為了幹什麼,不用爺爺告訴你了吧?”老爺子笑了一下,“不過他肯定不會告訴你這些的。這小子,心氣傲著呢!要是讓人知道他淩小爺為了一個女人急成那樣,他的麵子往哪裏擱?”
簡寧輕輕地“嗯”了一聲,低眉斂目,誰都看不清她內心深處在想些什麼。
老爺子聽見了,也可能沒聽見。他眸光溢上慈愛,口吻充滿對未來的期盼,“簡寧,爺爺知道你苦。爺爺隻希望,有一天,你能苦盡甘來。”
聞言,簡寧笑了,笑得淚眼模糊,她的心一時柔軟一時感傷,刺刺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