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濤奇怪道:“這家夥是怎麼了,早前看它挺凶挺機靈的,怎麼進了亭子就變成了這副德行?”趙長洪像是被白鼠的樣子引起了煙癮,咕嚕咽了口唾沫,慌忙掏出根香煙,湊到劉濤點燃的火柴上貪婪地吸了一口,在肺腔裏轉了半天才戀戀不舍地吐出煙圈,立刻整張臉籠罩在煙霧中:“嘿嘿,這事趙叔沒來得及跟你說。供五通的,家裏五通神的木像雕成後,可不是刷刷清漆這麼簡單。為了想盡一切辦法把五通留住,除了各種供奉之外,在木像剛雕成的時候,從五顆獸神頭脖子向下,一直到垂到腳麵的袍子處,每一麵都得塗上獸神最喜歡吃的東西,好留住五通神的仙靈不飄出木像。蛇頭那麵得塗蛙涎,就是把青蛙掛在太陽底下曝曬滲出表皮的髓水;刺蝟頭那麵得塗蚯蚓粉,是把蚯蚓曬幹了研碎成的粉;黃狼頭那麵得塗雄雞蛋,就是把公雞睾丸搗碎了混著雞蛋黃;狐頭下塗的是母雞骨粉,必須是足齡的九斤黃的骨頭。而鼠頭這麵,塗的就是耗子最喜歡吃的鼠兒果。這鼠兒果是長在地麵不高處的一種紅色小灌木漿果,不多見,要是耗子聞到鼠兒果的味道,就是窩邊守著一群貓,它也會拚死衝出去啃一口,根本受不了誘惑……”
劉濤點頭道:“啊,我明白了。這鼠兒果要是老鼠吃了後就會醉倒……”趙長洪搖頭道:“鼠兒果倒沒這功效。我告訴過你這木像上塗紅的是什麼吧?”
劉濤想了想道:“您說過是童血吧。”趙長洪斜眼看著劉濤道:“是啊。嬰兒的血。你想那小孩子被放血他得疼哪,一疼又哭又鬧的動靜太大,驚動外人怎麼辦?”劉濤被趙長洪看得激靈靈打了個冷戰,強笑道:“把嘴堵上?”
趙長洪搖頭道:“那還不悶死了?我可告訴過你敬五通得用活的童血。”劉濤不自覺地和趙長洪拉開點兒距離:“這,這我就不知道了。”趙長洪又吐出一口煙霧,麵目顯得漸漸猙獰,低聲道:“麻藥,他們會先給嬰兒喝摻著麻藥的糖水。這樣既能保證整個敬神儀式過程裏不驚動外人,也能保證嬰兒始終不被疼死……你去看看頂住門的桌子,那大黑天人矬勁倒足,看晃得厲害。”
劉濤此刻心裏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對趙長洪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巴不得離趙長洪遠點兒,答應一聲離開去推了推桌子,覺得桌子雖然晃得厲害倒是沒有移位,放心地正要回頭和趙長洪說話,忽然愣住了。
〔八〕啃木像
木門外麵殘破掉漆,裏麵的油漆倒是依然光亮可鑒,借著電筒下油漆的反光,劉濤看見五通神像旁的趙長洪偷偷地狠狠一口咬在木像上,抬頭看看劉濤還沒回頭,麵目詭異扭曲得可怕,低頭又狠狠啃了幾口。劉濤瞬間心裏轉過了十八個結,想著外麵更多的耗子,終究還是不敢開門逃跑,先咳嗽了一聲,說:“趙叔,桌子沒事。”然後才轉過身來。
趙長洪慌忙站直身子,點頭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你娃過來,我有話和你說。”劉濤看看神像上幾處深深的牙印,強笑道:“您說,我站這兒也聽得見。”
趙長洪怒道:“你聽得見外麵那大黑天也聽得見!你娃離我那麼遠幹嗎?過來!”劉濤退了一步,搖搖頭:“我……我還是離您遠點兒。說真的,趙叔,我總覺得您下了地洞以後就變了,就好像,好像被什麼東西上身了一樣。”趙長洪愕然笑罵道:“這是什麼混賬話!我怎麼就變了?”劉濤離得更遠了一點兒:“我……我也說不上來。反正我覺得您知道的東西太多了一點兒,說話也都藏半截兒,再也不像以前那個油頭滑腦畏畏縮縮的趙叔——哎,我這不是罵您,但真的……我,現在聽您說話我都覺得身上發冷,也不敢信。”
趙長洪沒說話,盯著劉濤看了一會兒,看得劉濤更是渾身不自在,末了趙長洪長歎一聲:“我要是懂得少,現在你娃娃還能活著說話嗎?早陪馬家兄弟喂耗子了!你快過來,過來趙叔說了你就明白了。”劉濤咽了口唾沫,看看趙長洪嘴邊沒來得及擦去的血漆,悄悄拿出了早前趙長洪塞在自己身上的手榴彈,搖頭道:“您說,小聲點兒沒事。我耳朵好,站這兒也能聽到。”
趙長洪陰森森一笑:“敢情你娃跟趙叔強上了!你當自己老幾啊?當自己是蔣委員長了?攘外必先得安內?你到底過不過來?你不過來我可要過去了。”劉濤被趙長洪擠對得臉通紅,不知怎麼看著趙長洪奸笑的臉和那帶著詭異笑容的五通神像獸頭表情越來越像,眼見趙長洪往前邁步過來,情急之下一下把手榴彈舉了起來,拉著弦高喊一聲:“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拉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