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8章 玉堂春落難逢夫(4)(2 / 2)

你向東時我向西,各人有意自家知。

不在話下。

卻說玉堂春曾與王公子設誓,今番怎肯失節於沈洪,腹中一路打稿:“我若到這厭物家中,將情節哭訴他大娘子,求他做主,以全節操。慢慢的寄信與三官,教他將二千兩銀子來贖我去,卻不好。”及到沈洪家裏,聞知大娘不許相見,打發老公和他往西廳另住,不遂其計,心中又驚又苦。沈洪安排床帳在廂房,安頓了蘇三。自己卻去窩伴皮氏,陪吃夜飯。被皮氏三回五次催趕,沈洪說:“我去西廳時,隻怕大娘著惱。”皮氏說:“你在此,我反惱;離了我眼睛,我便不惱。”沈洪唱個淡喏,謝聲:“得罪。”出了房門,徑望西廳而來。

原來玉姐乘著沈洪不在撿出他鋪蓋撇在廳中,自己關上房門自睡了。任沈洪打門,那裏肯開。卻好皮氏叫小段名到西廳,看老公睡也不曾。沈洪平日原與小段名有情,那時扯在鋪上,草草合歡,也當春風一度。事畢,小段名自去了。沈洪身子困倦,一覺睡去直至天明。

卻說皮氏這一夜等趙昂不來,小段名回後,老公又睡了。翻來複去,一夜不曾合眼。天明早起,趕下一軸麵,煮熟分作兩碗,皮氏悄俏把砒霜撒在麵內,卻將辣汁澆上,叫小段名送去西廳:“與你爹爹吃。”段名送至西廳,叫道:“爹爹,大娘欠你,送辣麵與你吃。”沈洪見是兩碗,就叫:“我兒,送一碗與你二娘吃。”小段名便去敲門。玉姐在床上問:“做甚麼?”小段名說:“請二娘起來吃麵。”玉姐道:“我不要吃。”沈洪說:“想是你二娘還要睡,莫去鬧他。”沈洪把兩碗都吃了,須臾而盡。小段名收碗去了。

沈洪一時肚疼,叫道:“不好了,死也死也!”玉姐還隻認假意,看著聲音漸變,開門出來看時,隻見沈洪九竅流血而死。正不知甚麼緣故,慌慌的高叫:“救人!”隻聽得腳步響,皮氏早到,不等玉姐開言,就變過臉,故意問道:“好好的一個人,怎麼就死了?想必你這小淫婦弄死了他,要去嫁人!”玉姐說:“那丫頭送麵來,叫我吃,我不要吃,並不曾開門。誰知他吃了,便肚疼死了。必是麵裏有些緣故。”皮氏說:“放屁!麵裏若有緣故,必是你這小淫婦做下的。不然,你如何先曉得這麵是吃不得的,不肯吃?你說並不曾開門,如何卻在門外?這謀死情由,不是你,是誰?”說罷,假哭起“養家的天”來。家中童仆、養娘,都亂做一堆。

皮氏就將三尺白布擺頭,扯了玉姐,往知縣處叫喊。正值王知縣升堂,喚進問其緣故。皮氏說:“小婦人皮氏。丈夫叫沈洪,在北京為商,用千金娶這娼婦,叫做玉堂春為妾。這娼婦嫌丈夫醜陋,因吃辣麵,暗將毒藥放入,丈夫吃了,登時身死。望爺爺斷他償命。”王知縣聽罷,問:“玉堂春,你怎麼說?”玉姐說:“爺爺,小婦人原籍北直隸大同府人氏。隻因年歲荒旱,父親把我賣在本司院蘇家。賣了三年後,沈洪看見,娶我回家。皮氏嫉妒,暗將毒藥藏在麵中,毒死丈夫性命。反倚刁潑,展賴小婦人。”知縣聽玉姐說了一會,叫:“皮氏,想你見那男子棄舊迎新,你懷恨在心,藥死親夫,此情理或有之。”皮氏說:“爺爺,我與丈夫從幼的夫妻,怎忍做這絕情的事!這蘇氏原是不良之婦,別有個心上之人,分明是他藥死,要圖改嫁。望青天爺爺明鏡。”知縣乃叫蘇氏:“你過來。我想你原係娼門,你愛那風流標致的人,想是你見丈夫醜陋,不趁你意,故此把毒藥藥死是實。”叫皂隸:“把蘇氏與我夾起來!”玉姐說:“爺爺!小婦人雖在煙花巷裏,跟了沈洪又不曾難為半分,怎下這般毒手?小婦人果有惡意,何不在半路謀害?既到了他家,他怎容得小婦人做手腳?這皮氏昨夜就趕出丈夫,不許他進房。今早的麵,出於皮氏之手,小婦人並無幹涉。”王知縣見他二人各說有理,叫皂隸暫把他二人寄監:“我差人訪實再審。”二人進了南牢,不題。

卻說皮氏差人密密傳與趙昂,叫他快來打點。趙昂拿著沈家銀子,與刑房吏一百兩,書手八十兩,掌案的先生五十兩,門子五十兩,兩班皂隸六十兩,禁子每人二十兩,上下打點停當。封了一千兩銀子,放在壇內,當酒送與王知縣,知縣受了。次日清晨升堂,叫皂隸把皮氏一起提出來。不多時到了,當堂跪下。知縣說:“我夜來一夢,夢見沈洪說:‘我是蘇氏藥死,與那皮氏無幹。’”玉堂春正待分辨,知縣大怒,說:“人是苦蟲,不打不招。”

叫皂隸:“與我拶起著實打!問他招也不招?他若不招,就活活敲死。”玉姐熬刑不過,說:“願招。”知縣說:“放下刑具。”皂隸遞筆與玉姐畫供。知縣說:“皮氏召保在外,玉堂春收監。”皂隸將玉姐手肘腳鐐,帶進南牢。禁子牢頭都得了趙上舍銀子,將玉姐百般淩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