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找到工作了,在汽車站附近的一個檔口推銷口罩。老板是個胖子,皮膚撐得圓潤圓潤的,看不出實際年齡,但口齒伶俐,帶著極重的北方音。
非典仍在繼續,人們都在恐慌,越來越多的非典病人進入醫院隔離,還有些不幸者死在了醫院冰冷的太平間。
柯平三天兩頭跑來看我,開始都是興衝衝的。為了圖方便,柯平還幫著我一起賣口罩。賣口罩是假,瞅著老板一轉身,兩人拉拉手、親熱一下是真的。
胖老板是隻鐵公雞,向來一毛不拔。柯平免費給他賣口罩,遇到這種撿便宜的事,他當然喜笑顏開。隻是胖老板不知道,柯平拚命給他賣口罩,那都是為了籠絡他。胖老板心裏有數,柯平這小子做事做的太到位了,隻能讓我先走半小時,反正橫豎他不虧。
半個小時,說多吧不多,說少吧不少。然而,對於熱戀中的兩個人,那已經是很奢侈的了。柯平什麼事都遷就我,我基本上把這半小時都花在和小販們的討價還價上了。
擠出來的時光總是美好的,但美好的東西往往都隻會是曇花一現,留不住的。
那天傍晚,柯平最後一次,站在口罩攤前向我微笑。他其實不是在向我微笑,隻是不想讓胖老板看出他的憤怒和狼狽而已。
我看出來了,柯平的微笑裏帶著嘲諷呢,肯定有事。
柯平已經迫不及待了,難為他了。柯平過於激動了,說我騙了他,說我不但沒有他想象中的潔身自愛,還生過小孩,是他瞎了眼了。柯平指手畫腳了,顧不了別人是不是在看熱鬧了。
我想跟他解釋,以為我的事情娟兒都告訴過他了。有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吞回去了,我並沒有想要刻意隱瞞他。
可是,柯平沒有給我機會,他太憤怒了,否定了我的一切。他說這些的時候,隻顧著自己發泄,完全忽略一旁的我了。
就讓他憤怒吧,就讓他發泄唄,沒什麼好解釋的了。現在,我在他心目中已經一無是處了,嗤之以鼻了。
柯平一不做二不休,分手吧,沒什麼好說的了。一句分手吧,幹幹脆脆了,再也沒有回旋的餘地了。
隻顧著憤怒,隻顧著看熱鬧去了,大家省略柯平眼角的淚花了。太熱鬧了,突然就靜了,我知道,那隻是我一個人的靜,與別人都無關了。大概,因為,所以,一切都隻與我自己有關了。
非典期間的口罩哪還用得著推銷,排隊購買的人就能排出幾十米遠。這讓我發現了一個巨大的商機,可以說千載難逢。
我發現這個商機的時候,許多人也發現了這個商機。這是一塊寶,能生錢的寶。我勸娟兒趕緊把發廊店盤了,找個地方做口罩生意,重心放在內地那塊廣闊的大蛋糕上。
娟兒對我的提議很感興趣,想去找熟人幫忙注冊一個貿易公司,光明正大地收購口罩。畢竟是在風口上,衛生部門管理的非常嚴格,沒有營業執照的,一律都要徹查。娟兒已經謀到了一個不錯的位置,隻等掛牌營業,卻遲遲等不到那朋友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