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戰，百萬隋軍，連帶著兩三倍於兵力的民夫。
浩浩蕩蕩，何等雄壯？
現在楊廣都還是記得當初他出發的時候，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那無數的隋軍，足足用了40天的時間，才出發完畢。
綿延數百裏的百萬大軍。
其盛況，可謂是前所未有。
在那個時候，誰都以為，這是一場碾壓之戰。
吊民伐罪，傳檄而定。
區區高句麗，蠻夷小邦，如何能是大隋鐵軍的對手？
當時。
楊廣是這麼認為的，其麾下的將士，也都是這麼認為的。
然而……
一戰，三月底。
隋軍自西岸架設浮橋，高句麗趁機進攻，隋軍大敗。
左屯衛大將軍麥鐵杖，虎賁郎將錢士雄、孟叉等皆死。
二戰，四月。
隋軍於遼東城外僵持一月，依舊未能攻破，死傷慘重。
三戰，五月。
右翊衛大將軍來護兒令水軍，入浿水，中詐敗之計，四萬水軍，生還者不過數千人。
四戰，六月。
楊廣親下遼東城下督戰！
令宇文述領九軍，足足三十餘萬大軍直取平壤。
結果，三十萬大軍，等返回遼東城時，還剩下2700人。
一直到了眼下的八月初，五月時間。
隋軍損兵折將，慘敗遼東。
直到現在，楊廣都仿佛還能聽到，那些戰死的冤魂，那一聲聲淒厲的呼喊。
從遼東，再到洛陽……
這些日子，他幾乎沒有睡過一日的好覺。
“陛下……”
“保重龍體啊！”
聽著耳畔傳來的熟悉的聲音。
本來麵無表情的楊廣，抬起頭來。
不知道在什麼時候。
這位大隋的皇帝，就連眼眶都已經通紅。
“敗了……”
“朕敗了！”
“朕敗了！”
一聲又一聲的呼喊，充斥著不甘和盛怒。
楊廣這一生，幾乎從未經曆過挫折。
無論是年輕時，作為主將征討南陳。
還是說，和大哥楊勇的儲君之爭。
亦或者，是那前不久的吐穀渾之戰。
……
楊廣總是笑到最後的那一個。
這位大隋的皇帝，事事順遂，不知失敗為何物。
直到如今。
一場慘敗過後，當終於有事情超脫了自己的掌控之外，楊廣久違的感到了一種名為害怕的情緒。
他敗了。
而且，是敗給了高句麗這樣的，他從來就沒有看得起過的蠻夷之國。
“陳卿……”
“數十萬大軍啊！”
“一戰，沒了！”
“都沒了！”
“都沒了啊！”
說著這話的時候，楊廣的聲音，甚至已經是微微的顫抖了起來。
他看著那位從小便跟在自己身後的宦官，終於展露出了從來不曾展露過的軟弱一麵。
陳總管歎息一聲，想要說些什麼。
但最終，卻隻能是歎聲道：“陛下，您是天子，一定得保重龍體啊。”
楊廣依舊是低著頭。
良久不語，也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隻聽得片刻之後，一道沙啞到近乎聽不到的聲音傳來。
“陳卿，你說說，當初若我聽了楊佑那豎子之言，便不會有今日之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