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安從夢中驚醒,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原以為自己早已淡忘了地球末日時的經曆,可方才那些在夢中分外清晰的麵龐,讓魏安心情難得染上了幾分鬱氣,太陽穴突突地疼痛,心口說不出的煩躁。
那些早已死在破敗地球上的故人,在這些日子越發頻繁地出現在她的腦中,好像在預示著什麼,和窗外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一般,魏安心中隱隱不安。
額頭上的冷汗順著眉頭滑落到了眼中,刺得她眼睛一疼。
魏安微微皺眉略顯煩躁地輕嘖了一聲 。
看了一眼窗戶外的天色,蒙蒙亮帶著晦暗不明的霧色,天空的黑雲翻滾著好像要將白菜星徹底吸入黑洞一般,雨水將烏雲壓的很低,魏安眉眼一沉。
聞著空氣中帶著暖意的雨霧氣,她忽然想到了什麼!
糟了!她好不容易做得那缸醬油還敞著缸口曬太陽呐?
修長勁瘦的身體靈活地從床上躥了起來,一個輕快的跳步從三樓的白色百葉窗上跳了下來,飛奔到房子外的空地上,將正晾曬的醬缸用芨芨草編製的草披蓋了上去。
芨芨草在白菜星這個以農業種植為經濟來源的低級星球上,屬於被人喊人打的壞草,雖然白菜星沒有幾個人,可根據魏安所知白菜星上的星民幾乎全都對它頗為頭痛,芨芨草長的飛快搶奪農業作物的營養,還像是癌細胞一樣永遠都消滅不幹淨。
可當魏安從查理醫生那個破舊地下黑診所裏最具有年代感的治療艙爬出來,看到滿山別野長在各處的芨芨草時,她卻很開心,因為芨芨草長的很像地球上的白菜,即使它和白菜柔嫩的菜汁完全的不同,葉片巨大且堅韌,翠綠的葉片直愣愣地豎在空中,即使白菜星隻是一顆坐落在星際貧瘠區的農業小星,可那和地球唯一相似的芨芨草,還是讓原打算離開的魏安停住了腳步。
帶著薄繭的手指輕觸了一下左眉上那個刻意被留下的疤痕,魏安的眉眼帶上了些笑意。
風吹過滿山遍野的芨芨草叢,嘩啦嘩啦,帶著植物的清新草木氣息,一切都好像與地球末日來臨前那個長滿整整齊齊白菜的鄉下小菜園重合,即使這裏沒有張雲梅女士,也足夠安頓經曆過地球末日又孤獨渡過七年星際逃躍時光的魏安。
她早已疲憊不堪!
在尋找張雲梅女士失蹤真相的七年裏,魏安原本混跡在賽亞號的底層區,後來為了一點線索主動報名了基因改造人的變種計劃,雖然成功了,可變異基因帶來的改變,也隻是讓她成為一個平平無奇的護衛隊隊員,雖然他們小隊隻是護衛隊中負責戰後處理的後勤隊,可魏安在裏麵還是拖後腿的角色,若不是她的精神體實在實在稀有,就憑魏安她這貧瘠的精神力,她早已被評級為了失敗品。
其實也和失敗品差不多。
若不是她對暗物質的清洗能力那樣低,她也不會一次又一次親眼看著那些把自己當做家人的隊友被暗物質徹底占據大腦失控而死。
想到這裏魏安的唇色略微蒼白了下來,眼底情緒翻湧,微揚著下巴貪婪的看著熟悉的翠綠植物。
魏安腦中忽然想起來一個末日前老家也在華國的東北大哥,那個時候他的理智已經消散的差不多了,眼瞳中唯一的一絲白色也被暗物質染上了些許黑,身體畸變的早已沒有人型,可當那一絲白色徹底被暗物質侵染前,他慢慢地看向了魏安,嘴角帶著魏安第一次見到他時那爽朗大方的笑意,這些濃重的東北腔,衝著魏安喃喃地說了一句。
‘’‘小安,我想吃我媽做的酸菜……’餃子……
話沒說完,電磁槍聲從大哥的身後響起,暗黑的血液濺到魏安的臉上,她感覺到一陣溫熱,魏安帶著粗糙傷疤的手掌,緩慢地摸了摸順著臉頰滑下來的血液,淚水倏地從眼眶滑了出來,在沾滿暗黑血液的臉頰上衝出了一條暗黃色的痕跡。
魏安看著倒在地上的身體,即使理智告訴她,她不能靠近,可她的意識在這一刻占在了理智的上方。
東北大哥是唯一一個讓她能感受到那個和平安詳的華國不是一場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