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在十二樓，在電梯裏的鋼板上，一抬頭便是自己，深陷的眼睛，光潔的額頭，我看到自己抱著文件夾的手指，心裏的惡心止不住的泅到咽喉。四麵的鋼板在白炙燈的照耀下泛著白光，我覺得眩暈。
電梯在八樓被截住，卓陽進來問我早安。我無力的點頭。
“你病啦！”卓陽抬手要摸我額頭，被我一抬手擋開了。他扭過頭，抿緊了嘴。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卓陽是我在這個小城認識的男朋友，交往一年多了，他是那種對愛情特別鄭重的人。我們相識半年，就帶著我周旋在他的父母和親人周圍，說要讓我盡快的熟悉將來所要生活的環境，怕我將來過門會有難堪。我不是特別張揚的女子，他的父母和親戚無一不稱讚說：“卓陽，你真是幸運，找這麼漂亮的女朋友。”卓陽一聽到這話，就會緊緊的擁著我，仿若怕我跑掉。那時候，他一臉的燦爛，完全不是今日這般皺著眉頭，緊抿著嘴唇。我知道是我不好，可我看著他陰沉的臉卻不知道說些什麼。
卓陽在廣告部，在大樓八層工作，我在財務部，在十二樓。我們隻有每天晨會的時候不約而聚，其餘時間保持別的戀人少有的沉默。
“景爍，晚上朋友有聚會，都帶著女朋友，你去嗎？”卓陽在跨出電梯的時候，扭頭問我。我心裏溫暖了好一陣，必竟他還是愛我的。
我含笑點點頭，“是不是在夜城？幾點鍾？”
“是的，八點鍾準時，需要我去接你嗎？”
“不用了，下了班我回去換好衣服自己打車去，你等我就好！”
卓陽頷首衝我微笑。我們各自坐到各自的坐位上等待開會，席間瞌睡陣陣向我席來，老總看我幾眼，眼睛裏滿是質疑。一年來我工作的時候總是全身心投入，精力充沛，從來不在晨會上打瞌睡，亦不會遲到。而今天，我竟然杵著筆頭打盹，意識就像秋千一樣起伏不定，思維渙散，老總問我要報表數字的時候，我的靈魂不知道在哪裏飄蕩，腦子裏一片空白。
卓陽用胳膊碰我，低聲告訴我老總的問話，才幫我解了圍。我低聲說謝謝，他用一種陌生的眼光看我。
晚上八點的時候，我換了淺綠色的長裙，白色的平底涼鞋。我把頭發輕挽，用黑色的發夾夾好，鏡子裏光潔的額頭，略蒼白的雙頰我撲了些腮紅，間距略寬的眉毛和眼睛，淡粉的嘴唇，尖下巴充滿了調皮，一張臉看起來朝氣十足，我把內心的事情壓縮隱藏好，換上一張笑臉出現在“夜城”。
“美女來啦，都齊了，就差你了。原來美女都喜歡珊珊來遲。”卓陽的朋友鄧飛打趣。“我說鄧飛，都說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你的美女怕是身邊的那位吧，別心口不一閃了舌頭！”。眾人哄笑，鄧飛的女友朱倩彎著嘴笑巧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喝酒唱歌，對酒當歌無非也就是我們這樣了。卓陽喝了很多酒，開始胡言亂語起來。眾人抓住一個話柄就使勁的問我，直到我招了為止。
鄧飛更是不依不饒的從卓陽手裏探話。“卓陽你小子可是青蛙吃天鵝肉，今晚又有好日子了！”卓陽紅了眼睛，“誰是青蛙，你小子說誰是青蛙？”鄧飛看著眾人說“就是你呀！你小子得了便宜還賣乖，上次可是有人看到你大早上從人家景爍家出來的，還是跑著離開，可見你小子是春風得意的緊啊！”
卓陽吐字不清用手指著一群人喊：“是他媽哪個人看見我春風得意了，是哪隻眼睛看見了，說！我還青蛙，我整個一跳梁小醜，人家碰都不讓我碰，我吃什麼天鵝肉，奶奶的，就這讓你們都嫉妒成這樣，你們誰愛吃誰吃去！”。我看卓陽越說越不像話，想拉他走，卻沒料到他甩開我的攙扶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隻個一傻帽！誰知道天鵝的心在哪裏？”。
我腦子裏轟響著每個人的安慰和勸告，片斷的記憶和卓陽的每句話扭絞在一起，我煩躁至及。“卓陽，我送你回家！”。卓陽抬頭看到我眼睛裏的不耐煩，眼睛裏閃過一絲清醒，把胳膊搭在我的肩膀上，我向眾多朋友麵無表情的說再見，扶著他上了的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