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也隻能先這樣的話,他也沒有繼續逗留的必要了,剛才一時情急趕來,明天一早還有個重要的會議等著他,將淋濕的衣服裝進後備箱裏帶走,他幹脆就穿著她的衣服直接回去了。
老太太意外地讓顧樂然單獨送別他。
兩人在漆黑的巷子裏麵對著麵,車子的解鎖聲響過已經很久,但陸澤宇卻一直站在車旁,沒有要進去的意思。
“暑假有什麼打算嗎?”
“坐牢。”
陸澤宇笑了笑,“不要垂頭喪氣啊,有時間的話,我會過來敲你的窗戶的。”
換做往常,顧樂然這時候早撲過去在他臉上親一大口了,今天倒是收斂了幾分,規規矩矩地站在原地,隻對他露出一個拘謹的笑容,“我謝謝你了共犯,咱倆還是消停一會兒,不要頂風作案了罷。”
那模樣是難得一見的溫婉,大約是剛挨過訓,以往的囂張氣焰終於不見的緣故。
陸澤宇心頭一動,有種異樣的感覺,趁著四下無人,走近了她,低頭吻住了她的嘴唇。
原本隻是想淺嚐輒止的,但她猶疑不決的反應,反而刺激到了他,扣住了她的後腦勺,吻的更深入了些,舌頭探進去,黏膩地索取了一陣,才滿足地放開了。
他很少這樣主動,以至於結束後,她整個人還是懵的,“你怎麼……”
他勾起嘴角,“還不是給你帶壞的。”
陸澤宇開車離開了,從後視鏡裏看她一動不動的身影慢慢變小,心裏竟湧起一絲不舍。
車子終於消失在轉角。
顧樂然在原地愣了半天才回味過來,不可思議地摸了摸猶在發燙的臉,木木地轉身走回去。
錢老師果然所言非虛,上了年紀的人動了愛情,就如同老房子著火,不可收拾。
她縱火的時候覺得很爽,然而,燒的火光衝天,才悲催的發現,燒不得。
這坑爹的人生,怎麼像打遊戲一樣,打了一關又一關,以為快通關了,結果終極大BOSS壓軸登場了。
顧樂然歎了口氣,神色嚴峻地走進奶奶的房間,扶著床沿坐下來。
老太太抬眼看了看她,“走了?”
“走了。”
“這麼晚了,你也不留人家過夜?心硬起來,倒是比我還狠。”
顧樂然苦笑:“您把這小鐵盒的秘密亮出來,不就是為了這個結果嗎?”
老太太橫了她一眼,“明明是你自己做的決定。把鐵盒打開之前我就說了,以後我再也不管你倆的事了,哪怕你倆明天就去領證我都不管,總之一句話,你自己看著辦。”
“您也太會省事了!”顧樂然無奈,“把頭疼的問題往我這兒一推,您就撒手不管了?”
“我管了二十年了,累了。”
“覺得累的話,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呢?”顧樂然說:“您以為這麼多年來您小心翼翼地瞞著,我就不知道我爸當年都犯過哪些事兒?”
老太太臉色一變:“你都知道什麼了?”
顧樂然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他開過廠,坐過牢,給陸家當過司機,還害陸澤宇家破人亡。”
老太太張口結舌:“你都知道這些,你還對你叔叔那樣?”
“罪不及父母,禍不及妻兒。”顧樂然厚顏無恥地笑道:“對不起,我就是這麼臭不要臉。”
從小到大,她很少對別人提起自己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父親顧衛國。
對於他,奶奶也提得不多,所以很多有關父親的傳聞,都是從街坊鄰居那裏偷聽來的。
他開設過工廠,當過老板,生產的產品曾陷入造假和仿冒的輿論風波,最後官司纏身,坐了兩年牢,罪名是涉嫌敲詐勒索。出獄後,在陸家工作的奶奶給他介紹了一份工作,職務是陸家的司機。幹了一年多,結婚生子,眼瞧著日子越過越好,卻天降橫禍。
那天,顧衛國提出的建議,邀請陸澤宇和他的母親,還有他的妻女一起去泡溫泉。
沒想到最後就泡了黃泉。
一車三死兩傷,陸澤宇和顧樂然幸存了下來。
在今天之前,這是她了解的全部。
車禍是意外,誰也不想的。
陸澤宇失去了母親,她也失去了雙親,在這場意外中,他們同為受害者。
她替父親的過錯,對陸澤宇感到抱歉,也決定了要加倍努力的對他好,作為一種彌補。
相信陸澤宇也是這樣想的,他本來就很大度,這些年對她們的照顧也足以證明了這一點。
而老太太拿出的小鐵盒,卻震碎她的底線。
鐵盒裏,有一張泛黃的小紙條。
據說是車禍之後,陸澤宇的父親單獨交給老太太的。
老太太不識幾個大字,但上麵的字跡她認得,是她兒子顧衛國的。
顧衛國在紙條上寫道——
“陸總,我的要求並不過分,希望你考慮清楚。想想你的老婆孩子,我也不想魚死網破。”
除了這張泛黃的紙條,鐵盒裏餘下的是一些法院判決書,和當時辦廠的票據之類的東西,全是顧衛國生前妥善收藏的。他死了之後曾有警察來搜尋,老太太留了個心眼,沒有交出去。這麼多年過去了,紙上有些字跡都模糊了,需要花費大量時間鑒別。
老太太渾濁的眼珠蒙上一層霧氣,“陸澤宇的父親說,他根本想不通你爸為什麼會那麼做,我更不明白!我的兒子我了解,他不會為了錢就去綁架別人。那他為什麼會勒索別人呢?車禍到底意外還是人為呢?我查不到原因,也不能纏著陸澤宇的父親一再追問,他沒有追究下去,已經算是大度了。也許這背後令有隱情,但沒有人可以告訴我那是什麼,一切都沒來得及弄明白,你爸就帶著那個謎,被埋進了黃土。”
顧樂然鄭重地接過了小鐵盒,“如果真的有隱情,我掘地三尺也要把真相挖出來,您盡管放心。”
明明是女孩子,言語之間卻透著一股男人才有的英勇硬氣,老太太被那股鬥誌所感染,心裏那個陰霾多年的暗角,終於敞亮了起來:“如果能查出事情的真相就好了,如果能查出你爸是清白的就更好了,我一直覺得,特別對不起陸家……”
“誰對不起誰,還說不準。”顧樂然冷笑道:“您怎麼知道,不是陸澤宇的父親逼死我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