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如此卑躬屈膝,薑虞跪在雪地裏心痛如絞,好像渾身的力氣都被漫天飛雪冰封,隻得抓住衣裙勉強維持儀態。
可一陣劇痛從膝蓋下襲來,扯著身子重重下墜,她雙眼一閉,立時陷入無盡黑暗。
等再次轉醒,萬籟俱寂,耳邊隻剩下心跳聲。
這是,自己的臥房?
薑虞正犯迷糊,隻見低垂的金縷帳外一道光團由遠而近,隨後有人輕聲喚她,“三娘子醒了?”
是韓娘。
薑虞支起身,早有一隻手掀開帳幔伸來及時地撐在腰後。
韓娘在她身後墊了決明枕囊,又摸了摸她的前額,“不燙了,娘子昨日下半晌昏在雪地裏,可嚇到了奴。”
薑虞笑了笑,“幾時了?”
“寅時二刻,娘子竟睡了六個時辰。”韓娘轉過身叫婢女送飯食進來。
從她進來就不敢對視,薑虞覺得不對勁,便問,“出了什麼事?”
韓娘身影一僵,直到盛好飯伺候她用了兩口才歎口氣,“寧六娘子進後宅了。”
薑虞一時沒緩過神,“哪家的寧六娘?可是,三叔家的環寧妹妹?”
韓娘點了點頭,眼眶先紅了。
“她進後宅是何意?”薑虞立刻直起身握住她的手腕,“大王收了她做妾嗎?”
韓娘強忍住眼淚說:“寧六娘子是被老夫人帶進來,中晌就跟老王妃簽了納妾的契書,今晚大王宿在了她屋裏。”
清白的良家女子到這不見天日的地方,再給薄情的郎君糟蹋,阿娘好糊塗。
薑虞蓋住了眼睛,“梳妝吧,到時辰給阿姑請安了。”
寅時末,她到了紫雲樓。
盧湘正準備用早飯,身邊陪坐的是個十五六歲的嬌俏女子,一笑連酒窩都盛滿了初為人婦的羞澀。
見到薑虞進門,她烏溜溜的眼珠一亮,立刻起身,“阿姐……見過三娘子。”
“你坐,無須理會不相幹的人。”
盧湘看都不看薑虞,拉住薑環寧摟在身邊,“就當在自己家,怎麼自在怎麼來,我看誰敢說你一句不是。”
薑虞隻當沒聽見,躬身行禮,“阿姑。”
“你來的正好——”
盧湘給薑環寧夾了幾樣點心,這才慢悠悠地讓薑虞起身,“你這堂妹乖順可人,我喜歡得很,往後生下子嗣便是大王的孺人。”
崔奉洲是禦賜的親王,按照祖製應當納十二位妾室,兩位正五品孺人,十位正六品媵人。
薑虞平靜地應下,“是。”
沒有料想中的撒潑嫉妒。
盧湘不滿地瞧她一眼,“你二人往後共同侍奉大王,你這個做王妃的竟然如此小氣,還不將那盆並蒂牡丹拿來給她把玩?”
並蒂牡丹是薑虞精心培育了數年的珍寶,整個大殷也找不出來第二株,如今卻要隨意被送給一個妾室。
這無疑是盧湘當眾不給臉麵,薑虞還沒回應,跟著的婢女全都羞辱地攥緊了手指。
滿室古怪的氣氛終於惹惱了盧湘。
她一拍桌子,怒斥薑虞,“你眼裏還有我嗎?還不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