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妙柔跪的時辰不短了。
她發梢上凝著水珠,單薄的衣裙被落雪浸濕,彎曲的膝蓋下凹出淺淺的雪坑。
薑虞下了肩輿,走過去喚她,“進屋來吧。”
曹妙柔整個人像是被凍住,說話時嘴唇都無法動彈,“奴有罪。”
“是奴害了王府,大王跪一刻,奴便跪一刻,不敢擅離。”
“你心甘情願便好。”
薑虞也不再勸她,走了兩步又轉過頭道:“記得轉告尊堂,明日來一趟王府,我同她有話講。”
曹妙柔僵硬地抬頭,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奴已知錯,王妃要打要罰要教養,奴都聽從,為何如此折辱奴的阿娘?”
她仰著脖子,滿臉屈辱。
薑虞說:“我並非折辱尊堂與你,這是老王妃定下的規矩,這個月,我阿娘也曾來過。”
說罷,也不看她反應,快步進屋取暖去了。
剛放下門口擋風的棉布幔子,就聽金盞嚷起來,“要跪便去祠堂跪,跪到這裏,不知情的還以為娘子欺辱她。”
紫述冷笑,“祠堂哪容她立足?”
“你兩個莫要撥弄是非。”
韓娘讓人尋了件雪氅和瓷手爐放進她們手裏,“給她送去,省得凍出毛病來賴著咱們娘子,若她不用也莫勸。”
兩個小娘子不情不願地去了。
薑虞偎在熏籠邊暖熱了身子,再瞧滿地的禮盒,“哪家送的年禮?”
“是早些年老大王部曲的家眷。”
金盞去而複返,從翹頭案上抱過一摞禮單,又示意紫述再取一盞銅燭台跟上。
“聽聞老王妃禁足,大王受傷,她們下半晌登門,可旨意不許拜望便都送來了珠鏡小築,您瞧瞧。”
薑虞接過禮單湊近燭光,分門別類點清楚,“既是送給阿姑的,都帶上隨我來吧。”
她出宮晚,如今天快要黑了,也該去給盧湘省昏了。
可剛到紫雲樓,便見上了年紀的女使拎著食盒匆匆出來,“三娘子,老王妃剛睡下。”
薑虞落得清閑,把禮品都給她,“代我問阿姑安,請阿姑保重身子。”
“是。”
女使捧出食盒裏的藥湯,“老王妃也惦記三娘子,天寒地凍,請三娘子飲了藥早些回吧。”
日日都有這麼兩碗,算起來有六天了。
頭三天都是滋補的藥膳,從第四天起裏麵便添了毒,至今紫述也沒查出來。
回去的路上,紫述臉繃得更緊,“娘子再容奴查找幾日,若是能尋出那毒,娘子便不必再……”
屈居王府,定能同越王和離,讓崔奉洲死無葬身之地。
畢竟無論哪朝哪代,世家還是平民,殺妻都是重罪。
薑虞聽完便勸她,“既然用這方法便是萬無一失,他們怎能讓你輕易找到,往後多留神就是。”
一旁的金盞委屈地紅了眼,“一想到娘子日日在這龍潭虎穴,奴就恨不得……”
“可把你恨死了。”
薑虞伸手彈她的額頭,“天天帶著豆蔻,還有心思想別的?”
金盞抹了把眼淚,一撇嘴,“那孩子過目不忘,一本書翻翻就看完了;小玩意兒玩兩下就能造出個更精巧的,奴在她麵前顯得很,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