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高衝出大門，張槿言正摟著箱子往馬車上放，回頭看到王高，對他咧嘴笑了一笑，臉上的不快已經不見了。
這真是一個討人喜歡的年輕人，王高不由從背後細細地打量他，他身材修長，長得也結實，看他幹活的樣子，身上很有勁。
在他的想象中，張槿言一直是個乳臭未幹的嬰兒，掐指算來，張覺兵敗南京城東的時候，已經是差不多十六年前的事情了，眼前這個年輕人看起來正好十六七歲。
"你就是張槿言？"王高激動地問。
年輕人回頭吃驚地看著他，茫然地點了點頭。
王高問："你父親是遼國節度使張覺。"
張槿言點頭。
王高說："你了解你父親的一生嗎？"
張槿言還是點頭，有些不解地看著完顏雍。
"我知道一些。"張槿言說。
王高說："你都知道什麼？"
張槿言說："我知道他是遼國人，遼國滅亡後，他又做了金國南京留守，後來起兵投宋，和金國人打仗，兵敗後，他逃到宋國，宋人逼他自殺了。"
他說話的時候波瀾不驚，但簡單幾句話裏，包含了多麼複雜的曆史，這裏邊的曲折，他還不能明白。
王高搖著頭，說："不對，不是宋人逼迫你父親自殺了，是金國人逼迫你父親自殺的。"
張槿言看看完顏雍，又看看王高，納悶地說："王安中不是宋人？"
王高說："王安中是宋人，但他不能代表所有的宋人。再說金國人一再威脅，你父親才被迫自殺了，你應該痛恨的是金國人。"
張槿言如同被雷電劈了一樣，呆呆地看著完顏雍，似乎很想知道其中的真相。
完顏雍有些難為情，他尷尬地笑了笑，說："槿言，你父親的一生，是一個傳奇，贏得了許多人的敬仰，這正是你幹娘收養你的原因，至於究竟是我二伯完顏宗望還是宋將王安中逼死了你的父親，你自 己去琢磨。"
完顏雍如此坦誠地對待張槿言，令王高也有些意外。張槿言似乎對完顏雍非常信賴，點了點頭，跳上了馬車。
王高對張覺十分仰慕，他指著張槿言，對完顏雍說："你把他交給我吧，我帶他回杭州。"
"他不會跟你走的。"完顏雍肯定地說，"因為他不會離開他的幹娘。"
王高問："誰是他的幹娘？"
完顏雍說："我的母親。"
完顏雍平靜地說，張覺被殺後，張槿言還沒滿一歲，他被一個好心的遼國婦女藏了起來，後來完顏雍的母親知道了，就把他悄悄接回了家，把他當自己的親兒子一樣帶大。宗望後來還派人四處打聽他的 下落，完顏雍母親這樣做，是冒了很大危險的。
王高對完顏雍母親的義舉深感敬佩，他說："你母親了不起。"
"我母親心腸好。"完顏雍說，笑了笑，"再說，我外祖母是個漢人。"
原來如此。
不管怎麼樣，張覺的兒子撿了條小命，張覺地下有知，也會感到一絲安慰了。
"我能見見你母親嗎？"王高問。
完顏雍笑著說："沒問題，我母親也想見你呢。"
王高突然想到完顏真也在完顏雍家裏，便問起她的情況，完顏雍神態變得嚴肅起來。
他說："我正想為完顏真的事找你商量。"
他簡單介紹了金皇過問完顏真這件事後，說自己回去問她，想去哪裏，她隻是哭，卻不說話。
完顏真父親去世後，從前的部下，害怕得罪都元帥和太傅，都不敢收留她。
"我現在真著急，今後她怎麼辦呀！"完顏雍說。
看著他愁眉苦臉的樣子，王高再次想起她父親最後一次和他說的那些話，如果完顏雍無法收留她，無論皇上要把她安置到何處，她都不安全。
王高的心中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主意。
"我能見見她嗎？"王高問。
"可以。"完顏雍說，"不過她不在會寧，她和我母親同在遼陽。我盡快帶你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