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到達目的地的時候,林銳才敢把滕淵叫醒,滕淵本打算在車上眯一小會兒,不想卻昏昏沉沉的睡了一路,他直起身接過林銳遞過來的礦泉水,還沒顧得上喝一口,就發現車子停泊在了“蜜園”的大門口。
“怎麼把我送到這裏來了?”滕淵盯著蜜園那扇巴洛克風格的鐵藝大門,有些莫名失神。
“滕總不記得了嗎?是您要我把您送到這裏來的,或者,我讓司機馬上調頭送您回公寓?”林銳正要囑咐司機開車,卻被滕淵阻止了。
“不用了,今天太晚了,我就留在這裏吧,你們也早點回去休息。”
滕淵推門下了車,腳步踉蹌地走到蜜園的門前,他隔著黑色的大鐵門仔細打量著夜色下久違的蜜園,這座傲世孤立的莊園在夜幕的籠罩下,以一種平靜而冰冷的姿態俯瞰著那些活在黑暗中的人,它就像是一座古老而神秘的幽靈古堡,承載的卻是他們之間共有的血色斑駁的記憶。
滕淵幾乎快要忘記自己上一次回來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自從她走了以後,他一直住在公司附近的公寓裏,很少回來蜜園,偶爾回來幾次,也隻是去拿保險櫃裏的文件和資料,順帶再去酒窖拿幾瓶像樣的紅酒,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回來了。
他記得,她第一次來到蜜園的時候問過他,“這麼大的房子,就隻有你一個人住嗎?”
他也記得自己當時的回答,“以後就是我們兩個人了。”
不得不承認,滕淵正是從那一刻起,才真正意義上的意識到一個家庭新成員的來臨,而他的蜜園,也因為她的出現,從此變得完整。
滕淵憑著記憶按下一連串數字,密碼鎖應聲而開,他抬腿跨入蜜園的大鐵門,仿佛邁入了一段被時間碾碎的舊時光裏。
“滕、滕先生,是您回來了啊?”
幫忙照看蜜園多年的老夫婦李叔和李嬸聽見園內有動靜,連忙從房間裏小跑出來一探究竟,還以為偌大的園子裏遭了賊,不想卻看到滕淵晃晃蕩蕩的從門外走了進來,身上似乎還夾帶著深夜的霧氣和酒氣。
滕淵沒說話,隻是禮貌的點了點頭,他連鞋子都沒有換下,直接繞過客廳走上了通往二樓的台階,老倆口默默地目送著滕淵的背影步上長長的樓梯,最後消失在二樓的拐角處,這才心照不宣的重新返回自己的房間,他們心裏都清楚,這個時候,他不需要任何人的打擾。
滕淵來到了她的房間門口,終於鼓足勇氣推開了那扇隔絕著過去的房門,他像個受傷的孩子一樣蜷縮著身子躺在她的床上,她的睡床總是那麼柔軟,柔軟的仿佛讓人置身於雲端,或許也隻有在這樣混淆不清的意識裏,他才肯承認這三年來他固執的將她的房間保持原樣,不是因為別的,隻是為了在他想她的時候,還有個可以懷念她的地方。
一陣微涼的夜風襲來,空氣中彌漫著薔薇花糾纏梧桐葉的幽香,他說不清楚這到底是什麼味道,但他確定,這是她的味道。
他空洞的目光一直盯著窗口,仿佛真的可以透過玻璃窗看見她當初的笑容,澄淨而醉人,可又有誰能想到,在那一臉純粹的笑容下,居然藏著一顆那麼狠絕的心,他對她恨之入骨,可又忍不住留戀她的笑容。
滕淵承認,這次他是真的喝醉了,卻醉的比以往任何時刻都還要清醒,那些他以為會隨著時間漸漸走遠的記憶,其實他從未遺忘,正如他始終記得蜜園門鎖上的密碼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一樣,隻是所有與她有關的記憶全部都停留在了這裏,連同她的房間一起被封存在了這個遍地梧桐的蜜園之中。
滕淵從褲袋裏掏出手機,撥通了林銳的電話,“林銳,幫我弄一張Ocean樂團的演奏會門票,不管你用什麼辦法。”沒等林銳應聲,滕淵便掛斷了電話,他甚至不願去確認林銳是否聽清了他的指令。
沒錯,他後悔了,當那張主動送上門來的邀請函,在他的手裏變成一把灰燼的時候,他就已經後悔了。
沈梓桐,你知道嗎?終有一日的久別重逢,已經有人開始迫不及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