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盡可能回憶出來的這個故事,就是少校說給我聽的那個。

這是1862年冬天的事,那時我是個司令官,駐守在康涅狄格州新倫敦特倫布要塞。跟在前線相比,那裏的生活算是枯燥的了;可任何地方有任何地方的好,我們也不是那麼無聊的——沒有什麼重大事件發生,並不代表我們的大腦就要變成個空殼子。就說這麼件事吧,那時候的北方,謠言滿天飛——傳言說,街上那些鬼鬼祟祟的人都是叛軍的間諜,他們要把北方的要塞全炸掉,旅館全燒掉,還要把帶傳染病的衣服送到我們這裏,這件事你該記得吧?對我們來說,這算是刺激的了,我們的無聊生活全靠它打發呢。還有呢,我們那裏其實是個招募新兵的地方——這就意味著,我們根本不可能把時間用在打盹、做夢,或者無所事事地東遊西晃上。唉,我們看得再嚴,每天還是有一半的新兵,剛來的當天晚上就落跑。參軍的補貼可是個大收入,所以啊,一個新兵就算把兩三百塊錢拿給看守他的人,讓他逃走,剩下的,對於一個窮人來說,也算是不小的一筆財富了。總而言之,我就是想說,日子也不是那麼難打發的。

有一天,我自己在營房正寫東西,忽然有個孩子闖進來。這孩子看上去十四五歲,一張臉煞白,衣服穿得跟乞丐似的。他倒挺懂規矩,先衝我鞠了個躬,才說:

“這裏是招新兵的地方嗎?”

“對啊。”

“長官,能收下我嗎?”

“啊呀,你的年紀和個頭都不夠啊,孩子。”

我的話一定讓他失望了,可能不僅是失望,他簡直灰心了。他垂頭喪氣地轉身,像要走了一樣。頓一頓,他又把臉扭過來,說話的語調我現在想起來都心酸:

“我沒有家,也沒有親人,真希望你能收下我啊!”

這怎麼可能呢?我隻好把語氣放得溫柔點兒,跟他說明白。然後我把他叫到火爐這裏來,讓他坐下烤烤火,還問他:

“我這就做東西給你吃,餓嗎?”

我沒聽到回答,也根本就不需要回答;瞧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透著感激,比說話都明白。他就坐在火爐那兒,我還接著寫我的字,時不時悄悄瞅他一眼。看得出來,他的衣服鞋子,雖然髒得跟從垃圾堆裏撿出來的似的,又破爛不堪,可是看剪裁質地,都是上乘貨。真是引人深思啊!還有呢,他說話柔和動聽,眼神沉穩憂傷,態度有禮,措辭文雅——這孩子一定是家裏出了什麼變故。我的興致上來了。

我邊想邊寫,寫著寫著就把這孩子給忘了。我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偶爾一抬頭才看見他。孩子背對著我,可我能看見他的側臉——那裏有一行淚,正往下淌。

“哎呀壞了,”我想,“居然把他忘了,這小可憐還沒吃飯哪!”我隻好為自己的粗心大意道歉,說:“來吧孩子,和我一塊兒吃,今天就我自己。”

他那雙水汪汪的眼睛啊,又這麼感激地看了我一眼,表情變得開心起來。走到餐桌那兒,他又手扶椅背立正站好,直到我坐穩了才坐下。我舉起刀叉——唉,我隻好就這麼舉著,因為這孩子虔誠地低著頭,開始做餐前祈禱。我忍不住地想歎口氣了,我也想起了我的老家,我的童年,這些幹淨的、對我來說永遠神聖的記憶,還有我的信仰,它們都已經漸行漸遠了。說起信仰,對於一顆受過傷的心來說,沒有什麼是比這更好的藥方了,它不隻是藥,還可以撫慰我的心,讓我不再苦悶,重新燃起希望,可這些都跟我無關了。

吃飯的時候,我還看出來,小威克魯——哦,他叫羅伯特·威克魯——知道餐巾的用法;他還知道——唉,總之,看得出來,他受過良好的教育,具體的就不多說了。他還很坦誠、單純,這一點我喜歡。我們談了些話,主要是關於他的;弄明白他的來曆一點兒都不難。他是在路易斯安那長大的。說到這裏,我更可憐他了,這個地方我也住過,密西西比河的入海口,那一帶我都熟。那些地方都很合我的心思,我離開也不久,所以時常還會關注那裏。就連從他嘴裏吐出來的那些名字,我聽著也過癮——就因為過癮,所以我專門把話題往這裏扯,好讓他多說。什麼巴頓勒什啊,帕勒括明啊,德納斯維勒啊,六十米點啊,伯尼廓爾啊,大碼頭啊,開羅頓啊,輪船碼頭啊,汽劃子碼頭啊,新奧爾良啊,朝勃特勒街啊,斜堤啊,好孩子街啊,聖查裏斯旅館啊,迪普利圓場啊,貝殼路啊,彭徹特蘭湖啊,最讓我高興的是,我還能聽到“李將軍號”啊,“納徹斯號”啊,“日蝕號”啊,“庫德瑪將軍號”啊,“丹可·肯納號”啊,這些一度很熟的汽艇名字。這感覺就跟重新回到那裏一樣,真過癮啊!這些名字,把這些東西的樣子全都帶到我眼前來了。幹脆說吧,小威克魯是這麼回事兒:

他曾經住在巴頓樂什附近的一個農場上,農場產量豐富,屬於他們家已經五十年了。他和父親,以及有病的姑母住在一起。他的父親因為維護聯邦統一,備受排擠,盡管如此,仍不放棄。最後,一個夜晚,一些蒙著臉的人點火燒了他的房子,一家三口隻好離開了那裏。經曆了被人日夜追趕、窮困、餓肚子,以及流離失所中的一切艱難以後,生病的姑母終於經受不住生活的折磨,離開了人世。那一天雷雨交加,她像個乞丐一樣死在野外,沒有遮蔽,雨水直接打在她身上,頭頂雷聲轟轟作響。沒多久,一隊全副武裝的士兵捉住了他的父親。小威克魯在一旁苦苦央求,可士兵們還是當著他的麵把他的父親勒死了。講到這兒的時候,孩子的眼神黯淡下來,他喃喃地低聲自語:“就算不能當兵,那也沒關係——我總能想出主意——我總能想出主意。”勒死他的父親後,這些人立刻對他說,如果一天內不離開,他就要倒黴了。夜晚,他偷偷跑到河邊的一個農場渡口,藏在那兒,直到“丹可·肯納號”停靠過來。他遊過去,在這條船後麵帶的一隻小艇上藏起來。這是條夜行船,一晚上開出了三英裏,天還不亮,就到了新奧爾良以外的一個大碼頭。威克魯悄悄爬上岸,走了好長一段路,才來到好孩子街,找到他的一個叔父。在這個叔父家裏,總算可以不用再受居無定所的苦了。但這個叔父和他的父親一樣,也維護聯邦統一,沒過多久,這個人就決定,還是不要待在南方了。他不聲不響地收拾了行李,帶著小威克魯,乘帆船離開了那兒,來到紐約。他們住在阿茲德旅社。在那裏,小威克魯有過一段愉快的時光,他常去百老彙溜達,見識了很多在南方沒見過的北方特景。但世事無常——無常往往意味著變故,這位叔父本來興致挺高,慢慢地卻垂頭喪氣起來,而且個性變得古怪,暴躁易怒,總是說,錢隻出不進——“這樣下去,能養活一個人就不錯,更別說還有一個了。”直到有一天,威克魯一早醒來,發現他不見了。孩子馬上到賬房去問,得到的回答是,前一天晚上叔叔就把賬結了。旅館裏的人推測,他應該是去了波士頓,可是沒有證據,誰也不敢肯定。

孩子孤苦無依,不知該怎麼辦好,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應該找找他的叔父。他想搭輪船,可來到碼頭才知道,他荷包裏的這點錢,根本就買不到去波士頓的船票——但能買到去新倫敦的票——所以他決定先去新倫敦,並向上帝祈禱,希望能走完剩下的這段路。現在,他在新倫敦已經閑逛了三天三夜,餓的時候就向人討點兒吃的,困了就在哪個地方隨便睡會兒。這樣挨到現在,他都有點兒絕望了,既沒了膽量,也不再期盼什麼。他隻希望能到部隊裏當個兵,就感激涕零了。要是不能當兵的話,那他當個鼓手夠不夠格呢?啊,如果給他這個機會,他寧可豁出命,也要回報這份恩情!

這就是小威克魯的經曆,可能有點出入,我盡可能回憶,把他的話複原出來。我說:

“這下不用愁了,孩子,這裏的人都會是你的朋友。”他一聽,一雙眼睛閃閃發亮!我讓人叫約翰·瑞本上士過來——他老家是海德阜的,現在還在老家待著,你可能認識——跟他說:“瑞本,把這個孩子送到軍樂隊去吧。好好照看他,別讓人欺負他,我想讓他當個鼓手。”

到此為止,這個環繞要塞司令和未來鼓手展開的場景就該落幕了,可我還是老想著這個可憐的孩子。我時刻留意著他,希望他一天比一天快樂,但我的心思好像白費了,時間過去這麼久,他一點兒變化都沒有。他從來不跟別人扯到一塊兒,魂不守舍的,不知道在想什麼,而且總是一副憂傷的表情。一天早晨,瑞本請我跟他單獨談談:“您別怪我,司令,有些話不說不行了,軍樂隊的兄弟都快急瘋了。”

“啊,怎麼了?”

“就是小威克魯,司令,他快讓弟兄們煩透了,您絕對想不到。”

“哦?你接著說,他怎麼了?”

“這孩子總在祈禱,司令。”

“祈禱?”

“對啊司令,這家夥沒完沒了,一隊人都跟著他不得清淨。起床第一件事兒就是祈禱,到了中午還是祈禱,晚上——啊,簡直就是魔鬼附身!弟兄們想睡覺?不可能!隻要他那虔誠的禱告開了頭,可就折騰起來了。從樂隊長開始,接著號手頭兒,再來低音鼓手,他挨個兒祈禱,甚至還領著他們跟他一塊兒禱告,非得全隊的人都過個遍兒才算完。全神貫注的程度,讓你覺得他好像不久於人世了,一定要找個樂隊跟他一塊兒升天才開心,所以在好好兒地給自己挑隊伍,選些可靠的人,到了天上,一奏國歌,也能配得起天堂的莊嚴。唉,司令,就算衝他扔靴子都不能讓他停下來,房間裏烏漆黝黑,他又不肯光明磊落,每次都跑到大鼓後邊兒跪著。所以啊,就算大家約好了一塊兒拿靴子扔他,人家還是無動於衷——不慌不忙,照樣祈禱,好像我們在給他叫好似的。弟兄們幹脆喊起來,‘快閉嘴!’‘消停消停吧!’‘把他斃了!’‘把這小子拖出去!’,這也沒用,他簡直像靈魂出竅了,理都不理你。”瑞本沉思了一會兒,接著說:“其實他是個傻乎乎的乖孩子,每天早晨一起床,先把一地的靴子一雙雙整理好,各歸各位擺回去。弟兄們拿靴子扔他太多次了,所以誰穿什麼靴子他全知道,閉著眼睛都能把它們收拾好。”

瑞本又沉思起來。我強忍著不打斷他。

“要說最騷擾人的,還是等他祈禱完了——如果他的祈禱有個完的話——他清清嗓門兒,開始唱歌。啊,他說話的語調向來動聽,這您也知道,可他唱歌的聲音,如果您相信的話,司令,能把一隻生鐵造的狗引過來舔他的手。笛子的聲音算好聽了吧,跟他的歌聲一比,根本就是噪聲了。唉,萬籟俱寂的夜晚,低沉動聽的歌聲,讓人身處其中簡直就像上了天堂。”

“這怎麼叫‘騷擾人’呢?”

“這就是症結所在了,司令,您去聽聽他怎麼唱的。

看看我——窮困,背運,又目盲——

您哪怕去聽一次,看您聽了會不會全身顫抖,眼泛淚光!他總是能把歌唱到你的心坎兒上——直唱到你心裏去——每次都能讓你魂不守舍。您聽聽這些滿身罪惡、受了傷的人啊,你的心也被害怕籠罩著吧,不要再等待了,現在就誠心投向上帝吧;不要浪費了這種愛,因為這種愛是上帝給的啊——”

這樣的唱詞,聽的人真覺得自己就是全世界最壞心腸、最不辨是非的人。這還不算,他還唱他的故鄉、母親、童年、回憶,那些早就不存在了的事和死了的朋友,讓你把這輩子難以忘懷的、過往的事全都一一想起來了——這才真叫唱得絕妙、引人入勝呢。司令——可是,這也真叫人心痛啊!軍樂隊——啊,弟兄們全哭了——每個人都哭了,哭得酣暢淋漓的。您能想象嗎?就是這些衝他扔靴子、打他的人,全都從床上跑下來,穿過黑漆漆的屋子摟著他,就是這樣——他們還吻他,使勁兒地吻,把他弄得全身都是口水,還軟綿綿地喊他的小名兒,求他原諒。這時候,如果誰想招惹這小鬼頭,哪怕是一個軍團的人,哪怕就是拔他一根兒頭發,他們也會跟這個軍團豁上命的!”

瑞本又停下了話。

“你想說的就是這些?”我問。

“是啊,司令。”

“原來是這樣,可這有什麼好抱怨的呢?他們想怎麼樣呢?”

“怎麼樣?喔,上帝,他們想請司令發話,別讓他唱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你不是剛剛還說他唱歌引人入勝嗎?”

“所以說啊,這也太引人入勝了吧,哪有人受得了啊?瞧他唱的這些歌,掏心掏肺的,把人感染得都不能自已了。他自己心裏難受,覺得自己有罪,該下地獄該受罰,待在哪裏都覺得自己是玷汙了聖潔之地,就把這種感情放到歌裏,絲絲縷縷地唱出來。這種沒完沒了的懺悔不是也太奇怪了嗎?好像人生一點兒慰藉都沒有一樣。還有,他們要這麼哭下去,您去看看——早晨起來他們看見對方腫桃兒似的眼睛都難為情。”

“哈,這倒稀奇,狀也告得罕見。那他們是真的不想讓他再唱了嗎?”

“對啊司令,他們真的是這麼想的。他們也不想做得太過分了,如果能不讓他再祈禱,或者別沒完沒了地祈禱,那當然更好,可關鍵還是唱歌的問題。隻要別讓他再唱了,那禱告再怎麼折騰人,也算是可以忍受的了。”

我對上士說,這件事我會好好想想,晚上就偷偷到軍樂隊營房探聽情況。瑞安一點都沒有誇大其詞,暗沉沉的夜裏,我聽見了祈禱的聲音,樂手們被惹惱了罵人的聲音;靴子破空的“颼颼”聲,和它們落到大鼓旁邊的“劈裏啪啦”聲。這些聲音讓我聽了深有感慨,但也覺得很有意思。接著是耐人尋味的寂靜,一會兒,歌聲響起來。難以想象,淒清的音調裏居然有這麼震撼人心的力量,我想不出世界上還有哪種聲音會像它一樣真摯感人。我隻在那裏站了一會兒,可就是這一會兒,讓我感受到了和要塞司令的身份不搭界的另一種情感。

我第二天就下令,不準再祈禱、唱歌。接下來的三四天,總有新兵一拿到參軍津貼就落跑,這樣的事讓軍營生活不再那麼無聊了,可發生得多了,也挺讓人心煩的。事情接二連三,我一開忙就把小家夥扔到腦後去了。但是,一天早晨,瑞本上士又來了,對我說:

“司令,那個小家夥行為異常。”

“異常?”

“是啊,司令,他從早到晚地寫字。”

“寫字?他都寫些什麼?信?”

“弄不清,司令。他隻要下了班,就跑到炮台上,自己東遊西逛,四處張望——我敢打賭,炮台上沒有哪個旮旯是他沒去過的——更奇怪的是,沒多大會兒,他就掏出紙筆,不知道畫些什麼。”

我開始緊張,這種感覺實在算不上好過。我真想諷刺他疑心過重,可當時的形勢這麼緊張,再怎麼疑心都不算過分。那時,北方總有亂子發生,所以我們必須時刻保持警惕。我立刻想到,這個孩子是從南方來的,而且是最南的南方,路易斯安那——這件事意味深長啊,真叫人不得不生疑。但是當我命令瑞本解決這件事的時候,心裏卻隱隱不安,好像一個父親暗中搗亂,讓自己的孩子受辱、被傷害。我讓瑞本秘密處理,找個機會把威克魯畫的東西弄一些給我,別讓他發現。我特地囑咐他,千萬別露出什麼跡象讓他察覺,還告訴他,別阻撓這孩子的行為,但是當他去城裏的時候,找個人遠遠地盯梢。

接下來的兩天,瑞本又找我彙報了好幾次。結果一無所獲。威克魯一直在寫,但是瑞本一走近,他就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把紙筆塞回荷包。他進過兩次城,都是去一個沒人的舊馬棚,在裏麵隻待了一兩分鍾——這樣的事很容易被忽視,疑點越來越多了。不得不說,我確實有點兒沉不住氣了。我把副司令叫到我自己的住宅裏——他的判斷和思維都是一流的,父親是傑姆士·華特生·韋布將軍。他聽了這件事也很詫異,十分焦慮。我們商量了很久,最終還是決定不要聲張,隱蔽處理。我決定親自解決。當晚睡覺前,我讓人淩晨兩點叫醒我。淩晨,我很快來到軍樂隊宿舍,臥倒在地,穿過熟睡中的士兵,用軍隊俯臥前行的姿勢爬了過去。來到小威克魯床前的時候,我沒有驚動任何人就拿到了他的背包和衣服。我又小心翼翼地爬回去,回到自己的房間,韋布正焦急地等在那裏。我們立即著手查看。小威克魯的衣服先讓我們失望了,除了荷包裏的一點兒白紙和一支鉛筆,隻有一把大折疊刀,剩下的,就是被小孩兒當寶貝其實亂七八糟完全沒用的廢物。我們又滿懷期待,打開了背包。不但沒找到有用的東西,我們反而碰了一鼻子灰——一部小開本的《聖經》,首頁上這麼寫著:“看在他母親的份上,照顧一下我這孩子吧,先生。”

我和韋布彼此對看,都垂下了眼瞼。沉默。我畢恭畢敬地把書放回去,韋布一個字也沒說,站起來就走了。我心裏不舒服,待了一會兒才重新打起精神,完成這項愧疚不安的工作:把瞞著別人拿到的東西放回去,而且還是用剛才的姿勢——這個姿勢跟我在做的事還真是相得益彰啊。

說實話,這件事完成以後,我別提多開心了。

像往常一樣,瑞本第二天中午又來彙報。我打斷他:

“這事兒就別再提了,這孩子純潔得像首聖歌,沒做過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我們根本就是高射炮打蚊子——小題大做。”

上士很詫異,說:

“啊,可這是您下令的啊,司令,而且我還把他寫的東西拿到手了。”

“他寫了什麼?你是怎麼拿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