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算潘夫人客氣,給馬飛雁麵子,要是沒一點修養,或者說,潑婦勁兒一動,早送給馬飛雁一個“滾”字,外加“不要臉的臭女人”七個如雷貫耳的國罵。雖然沒得到一個“滾”字的獎賞,也沒被罵成“臭女人”,卻被弄了個大長臉,自感沒臉麵。馬飛雁心酸酸的,灰溜溜地走了。她邊走邊暗暗地罵道:“潑婦一個!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要不是老娘想進步,才不去管這閑淡事。他潘正秋坐牢坐死都不會過問半句!哼,守活寡吧!給臉不要臉的臭三八!”
話雖這樣說,但她對潘正秋不能不管不問。有一線的希望就得用百分之百的勁兒去努力。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馬飛雁忽然想到了趙進科。潘正秋被“雙規”,也許趙進科是始作俑者。不過,從趙進科這兩天的表情與表現看,又不像。趙進科也急哇哇地到處說潘局長是個大好人,不可能被“雙規”,一定是組織上聽了小人言,“搞錯了”。這難道是偽裝?不發自內心的關懷,話會這麼誠懇?不管是不是賊喊捉賊,哪怕是布下了天羅地網,馬飛雁決定到龍潭虎穴走一趟。當然,馬飛雁是硬著頭皮主動找到趙進科的。
自從移情別戀到潘正秋身上後,雖然表麵上和趙進科關係處理得正常化,卻沒有了往日的溫柔。特別是經過了趙進科的停職檢查與省級文明單位稱號被除名風波之後,馬飛雁似乎死心塌地地跟定了潘正秋,與潘正秋聯手同趙進科作對,動不動就找趙進科的岔子。雖然潘正秋在明處,馬飛雁在暗處,但局裏人誰都看出來了,他們是一唱一和,大有夫唱婦隨演雙簧之味,趙進科心裏也跟明鏡似的。這就是官場,這就是政治鬥爭。趙進科罵過忘恩負義的馬飛雁是個婊子、破鞋、爛貨、尿桶之後,總是這樣感而歎之。
不過,日漸成熟的趙進科,特別是現在已是代理局長的趙進科,揣著明白裝糊塗,表麵上不會跟馬飛雁計較,還得客客氣氣地招待她。“將軍額頭能跑馬,宰相肚裏可撐船”嘛!幹大事就得有大城府,不能沉不住氣。種地的農民伯伯還知道“沉住氣多打糧食”、釣魚的還知道“放長線釣大魚”、江湖之人知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呢,何況讀了那麼多書又閱人無數的經責局副局長趙進科?
馬飛雁還沒敲門,趙進科就聽出了她的“蹄聲”。女人愛穿高跟鞋,走在樓道裏,敲打地板的聲音特別響。由於每個女人腳的輕重不同,走姿有別,發出的聲音就不同。有的重,有的輕,有的一重一輕,各有特色。正如不同的女人其味道不同。這大概是女人味中的一味吧。聞香識女人嘛!辨腳步聲也能識別女人。馬飛雁愛穿細高跟鞋,腳步碎,走路發出的聲音特別脆,頻率特別快。開始趙進科還以為馬飛雁打他門前路過,當聽到“蹄聲”在自己的門口戛然而止時,就知道馬飛雁要來找他。果然不出所料,三秒鍾未過,“梆梆梆”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趙進科很有禮貌地招呼道。這是經責局的禮貌用語,不是趙進科當上代理局長後平易近人了,說話和氣了。局裏文明禮貌用語明文規定,接電話首先要說“您好”,進別人辦公室時要敲門。正如學校裏學生上課,當老師走進教室,學生要全體起立,喊一聲“老師好”,老師還一聲“請坐下”一樣,也如同首長檢閱部隊,首長喊“同誌們辛苦了”,官員喊“為人民服務”一樣。省級文明單位嘛,處處蕩漾著文明之風才對頭。
以往,馬飛雁來趙進科辦公室是輕車熟路,轉身就來,抬腳就到。趙進科當綜合處副處長時,馬飛雁是其麾下的一小兵,去趙進科的辦公室彙報工作就如入無人之境。趙進科扶正後,馬飛雁到一處當了副處長,雖然距離遠了點,但還是經常往趙進科辦公室裏跑。趙進科當上副局長後,馬飛雁成了綜合處的處長,歸趙進科分管,去趙進科的辦公室自然也不少。現在雖然綜合處還歸趙進科分管,也低頭不見抬頭見,但一直以來,由於她與潘正秋聯手日搗趙進科,想讓趙進科服服帖帖地聽他們的話,讓她覺得有點對不住趙進科。現在潘正秋落難了,她有些抬不起頭,來趙進科辦公室就顯得有點猶豫,從她的腳步聲與敲門聲中就可以聽出,有一種迫不得已、被逼上梁山的味道。
馬飛雁到底是馬飛雁,盡管如此,一旦她應聲推門而入時,馬上變了一副臉,就又回歸到從前那個活潑可人的“處花”了。狗不咬拉屎的,官不打送禮的。伸手不打笑臉人嘛,這個馬飛雁她懂。她以“相逢一笑泯恩仇”的大度對趙進科笑臉相迎。她臉上的那兩個人見人愛的酒窩盛滿微笑,忽閃著那雙烏溜溜的會說話的美麗大眼,春風撲麵地說:“趙局長,恭喜你了!”
沒想到馬飛雁會來這麼一手。喜從何來?趙進科一時納悶,看著馬飛雁,心想,又搞什麼鬼名堂。話還沒出口,馬飛雁打機關槍似的說:“我早就預言,你遲早要坐到局長這個位置上的,有的人還不信,看,應驗了啵?先不說你上麵有人,就是沒人,憑你的實力、能力與人氣,局長的寶座非你莫屬,是你的誰也爭不去搶不走。趙局長啊,不光是你運氣好,這裏麵還有我馬飛雁的功勞呢。想當初,要不是你聽我的……”
一提起當初,趙進科就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反感。馬飛雁說的不錯,當初,自己的官癮並不大,雖然有向上爬之雄心壯誌,卻沒有去投機鑽營,刻意為之,隻是聽天由命、順其自然。自從馬飛雁趁人之危“獻身”給爛醉如泥的自己後,就被馬飛雁的“官場學”灌輸得迷迷糊糊,不明不白地卷入到一場又一場鬥爭中。不過,在戰鬥中成長,在烈火中永生,鬥爭的磨礪讓他日漸成熟起來,百煉成鋼。就衝這一點他也得感謝馬飛雁,要不聽她的話,說不定現在自己還是個副處級幹部。歪打正著,讓他官運亨通。他望了馬飛雁一眼,趕緊截住話,說:“是啊,借你吉言!要不是你,我也走不到今天這一步。嘿嘿,你是我的福星呢!回頭我得好好謝謝你呢,要不然,人們會戳我的脊梁骨,戳不死我,唾沫星子也把我淹死。我可不能讓人們說我忘恩負義喲,是不是,我的大恩人?”
馬飛雁已聽出了話不投機,但不能與他針尖對麥芒,必須與他打太極。於是,她自作多情地與趙進科套著近乎,甜甜地說:“那當然!你福星高照嘛!哎,趙局長,你知道嗎,有好多雙眼睛虎視眈眈地盯住局長這個寶座呢!王文勃、張偉業,還有劉向東,哪一個不是野心勃勃的陰謀家!”
“我說大小姐,別給我戴高帽子了,我頭沒那麼大,撐不起。現在我隻是個代理局長,還不是局長,等我頭大了,成了真正的頭兒,再恭維我不遲。代理是啥意思你懂嗎?代理代理,就是暫時代替別人料理。”趙進科糾正說,“我幾斤幾兩,吃幾碗幹飯,我最清楚。我隻是過渡一下,是給別人做飯,替別人做嫁衣。到時候還不知哪個鱉孫來當局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