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的聲音聽上去激動而尖銳：“你還要用這個騙我？”
“騙你？”程旭的眼神露出了疑惑，“你聽我說完……”
“你如果想拿第一次來誆我，我真的沒什麼好跟你說的了，以為我不知道麼？當時就覺得你在騙我，怎麼？還想用這一招？你明明心知肚明！”
程旭終於弄明白了她在計較什麼，哭笑不得：“你這麼著急幹什麼？我就是想告訴你，如果你是怪我搶了你的第一次，那沒有必要。你那時候醉成那樣，我這個人再差勁，但還不至於趁人之危。”
“……”
時光心中一塊掛了很久很久的石頭在這一刻落下。
在那一夜之前，她一直以為自己的第一次栽在了程旭的手裏，之前麵對周澹然很是冷淡，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因為這個。雖然不知道周澹然能不能接受，但是她心裏的那道坎確然過不太去，若不是那夜周澹然以半強迫壓製她，她恐怕還會被蒙在鼓裏。
但當程旭終於將事實告知，她也覺得沒什麼可以興奮的。反而有點累。
時光實在是不想再跟他沒有結果地談下去，手裏緊緊攥著包帶，趁著程旭鬆懈時，忽然迅猛地起身，像一陣風一樣往外跑。
程旭反應過來之後，雙手插腰對著天花板張大嘴，似乎想笑卻發現笑不出來，最後看了一眼一溜煙從門口鑽了出去的身影，頓了一秒，拔腿追了上去。
“你還沒吃完呢！”
“……”
“你外賣還沒拿走！”
“……”
“你不是要買單的嗎？！”
“……”
“我還沒給你買手機呢！”
“……”
他在後麵喊，她在前麵跑，他的話像一陣風飄過，她不給他任何理睬。
眼看馬上就要追到了，計程車卻很適時地停在了她的麵前，他隻能看著她絕塵而去。
“小姐，去哪裏？”
她隻顧著讓師傅快走，卻忘了說地點，於是報了醫院名給他。回頭透過窗戶再看，程旭停了下來。
心中不禁慶幸，但慶幸過後又覺得不對。
她到底為什麼要落荒而逃？
半天沒想明白，醫院已經到了。
到了大門口才想起忘了給周澹然帶外賣，頓時隻能拍大腿。
醫院座落在在比較偏僻的地方，周邊隻有公交車站和道路，除了街邊攤販外沒有可以買吃食的地方。
時光隻得買了一份涼皮，並決定等會兒騙周澹然特地跑去土家館給他帶的。
她過去的時候奶奶睡著，周澹然說奶奶最近的睡眠時間越來越長，每天醒著的時間不會超過三個小時。時光也隻好安慰他，醫院的病床本來就是讓人睡覺的，在這種地方除了睡覺也沒有什麼可以做的了。
如此安慰，周澹然的臉色稍微好了一點。
其實大家都明白事實和結局，安慰不過是自我催眠，但總比沒有安慰來得好，再不濟還能有一絲慰藉。
時光問他：“吃過飯了沒？”
周澹然說：“醫院的菜實在太難吃了。”
她把涼皮遞給他，周澹然卻搖了搖頭：“沒什麼胃口。”
看到他這個樣子，時光有點心疼，“多少吃點吧。”
周澹然接過去，扒拉了幾下又對她說，卻又似在自言自語，兩眼無光，略有迷茫的神色：“過幾天我想把奶奶接回來，這幾天醫生不讓，可總不能讓她最後的日子在醫院裏度過吧……”
時光拍了拍他，意欲給他鼓勁，“嗯，是該接回去，醫院的菜那麼難吃，奶奶根本就吸收不到營養，醫院的床又那麼硬，奶奶睡著肯定也不舒服，難怪奶奶身體好不起來呢。”
雖是半開玩笑著，但看著周澹然這個樣子，她明白奶奶恐怕……危在旦夕了。
周澹然一定很後悔之前沒有多陪陪她。
生命堅強時很堅強，脆弱時也是真脆弱。
大約聽到他們的說話聲，奶奶醒了半刻鍾。
奶奶見時光在，又攥著手開始跟她叨叨念周澹然的事，最後還一定把他們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讓周澹然保證會給時光一個家庭。
年輕人為自己奮鬥，中年人為家庭奮鬥，老人為小輩奮鬥。上了年紀的人很多時候已經很少考慮自己，更多的是在為小輩操心，希望他們過上好日子，希望他們吃好穿好不要過分操勞，希望他們有一個屬於自己的溫馨的家。
不知是被奶奶所觸動，還是想到了其他的什麼，時光到後來著實有點兒難過。這種難過是欲哭無淚，是一口氣堵在胸口卻釋放不了，是對於明知的悲傷結局卻無能為力。
就像對於她的父母，很久之前，她就能隱約感受到他們之間越來越深的隔閡，她卻什麼也做不了。
終究不是自己的人生。當事人都無法改變，她又怎麼去努力？
等奶奶睡熟，周澹然替她掖了掖被子，然後拍了拍時光，說：“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