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7章 命案 (1)(1 / 2)

即使在有“海上花園”之稱的廈門,高爾夫球場也是最養眼的地方,這裏依山傍水,綠草茵茵,乍一看還以為到了歐洲。美中不足的是天空陰霾密布,是暴雨前的低雲。盡管一張高爾夫球場的會員證超過80萬元,台灣老板還是樂意過來玩,機票、住宿、吃飯,全部費用壘在一起,還是比台灣便宜。發展是硬道理、項目是硬指標、招商引資是硬任務,所以,台商雲集的高爾夫球場就是建立硬關係的達官貴人聚集地。

騎馬、射箭和高爾夫是體育項目中的貴族運動,就是玩起來成本比較高、大多數人玩不起的、價格昂貴的運動。比如高爾夫,不要說人造水塘和配套設施,光占用土地麵積都在千畝以上。這年頭,富人的高消費才能叫“休閑”,窮人沙灘上曬太陽叫“偷懶”,也就是說,隻有真正的頂尖成功人士才配享受高質量的休閑。按廈門的富裕標準,十萬戶貧困戶,百萬戶剛起步,千萬戶才算富。羅寧又說了:

“千萬頂個逑,他沒資格進來高爾夫球場就算不上有錢人,充其量是個暴發戶。”

羅寧穿一件粉紅色的耐克衫,頭戴藍色棒球帽,這一身行頭是隨車帶的。在戴手套的時候,羅寧得意地說,“你看我的手,右手黑,左手白,這是典型的高爾夫手才有的膚色。”

置身綠色草坪中,沒有人懷疑羅寧已經步入富豪的行列。他左手戴手套,側著腰身,以最標準的姿勢揮出一杆,白色的小球在空中劃出一道美麗的弧線,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斜視的眼睛眯起來,陶醉地向遠處眺望。

啞巴依樣畫葫蘆,卻揚起了一縷泥土。

“高爾夫是男人的交際,你知道為什麼嗎?”羅寧自問自答,“因為高爾夫比泡妞有味,比賭博安全,比毒品健康,比網絡過癮。”

啞巴心思飄渺神情恍惚,覺得高爾夫遠沒有羅寧吹噓的好玩,就像洋酒遠沒有羅寧吹噓的好喝。如果這也叫休閑,那真的遠不如在桃源來一壺酒娘配半斤豬頭肉。啞巴突然明白了,正是對“隻有消費者才是幸福者”的判斷認同,才使人們在金錢的漩渦中越陷越深。一種深切的乏味感霸占了啞巴的心田,疲憊、困倦、厭煩,啞巴覺得自己像一張破網那樣百孔千瘡,透過它,頹廢的未來清晰可見。

“我不玩富人的遊戲了。”啞巴用心對自己說。

“走吧,不玩了。”啞巴用嘴對羅寧說。

然而,世事如棋局局新,“新”是一種神秘,“新”是因為無常。眾人瘋狂的遊戲不是一個人說結束就結束的,它有無數的變數,每一個變數都將改變遊戲的結局。

啞巴的手機始終沒關,隻是調到靜音,不接。回到桑拿室衝澡,啞巴掏出手機一看,有幾條新短信。翻閱瀏覽,都是謝軍發來的。

“速與我聯係,大事不好。”

啞巴掛通謝軍的手機,謝軍劈頭蓋臉就是一句,“桃花彩選被封了,你快拿主意吧。”

假如自己被警方拘留,便喪失了任何騰挪躲閃的一線生機。啞巴第一個反應,就是不能暴露目標。於是,他對謝軍說:

“我馬上回來,下午我們碰個麵。注意,別被人盯上了。”

啞巴告訴羅寧要去北京辦件急事,請他馬上訂一張去北京的機票,越快越好。

“這麼急?吃過午飯再走吧。”羅寧附在啞巴耳邊,悄聲說,“中午我要請幾個要害人物,訂了一道魚子醬。整個廈門就一個地方能吃上這道美味了,一般人有錢也找不到。你聽說過中華鱘嗎?對,正是國家一級保護動物。鱘魚和人類的最直接的聯係就是美味的魚子醬,像綠豆那麼大的魚子在舌尖和牙齒間迸裂的感覺,非常美妙而又難以描述。魚子醬比黃金還貴,你不嚐嚐會後悔的。”

啞巴沒有拒絕羅寧的美意,甚至沒有搖頭,隻是歪嘴一笑,那種拒人千裏之外的呆笑。

羅寧駕車送啞巴到機場,取了機票,倆人握別分手。目睹羅寧的卡迪拉克消失,啞巴立即打的到湖濱南路的長途汽車站,買了一張去桃源的票。

車還沒進站,雨就下來了,從車窗望出去,雨簾一層密過一層。啞巴下車後買了一把黑色雨傘,借助雨傘的遮擋,加上雨暴人稀,神不知鬼不覺就走到家。啞巴從後門進去,反鎖好,將廢棄多時的嘉陵70擦拭幹淨,踩一踩油門,居然可以發動。換上雨靴、穿上雨衣,聽聽門外除了雨聲沒別的動靜,啞巴打開大門,破舊不堪的嘉陵70老牛那樣低吼一聲衝了出去。

騎到停車場,啞巴感到一種異樣的驚懼,這裏太空曠了,像棺柩剛出殯的靈堂,淒清、荒涼,沒有人氣。一陣暴雨就能把昔日熱鬧非凡的場所衝刷得幹幹淨淨?是浮華如煙雲嗎,還是人生如夢幻?啞巴將摩托車扶到陶氏祖祠背後的屋簷下,再轉到前門,上鎖的木門上果然交叉貼了兩張公安局的封條。走到售票處,古樸的小木屋經不住日曬雨淋,顏料駁落的地方已經露出鋼筋水泥的真麵目。啞巴一抬腿,門鎖就跳開了,他脫下雨衣,用手機通知謝軍和老張過來碰頭,並交代謝軍別忘了帶一盒快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