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中朝有王慶,已投歸金兀術部下,現被嶽元帥困住,遣他秦府求救。路上難行,隻得扮作商人模樣,走來說道:“咱家王慶的便是。產在中朝,身歸外國。蒙兀術四太子收允部將,視若腹心。今被嶽少保將太子十萬餘重圍困朱仙鎮上,水泄不通,危在旦夕。忙忙寫下一書,封閉蠟丸,叫我赴水潛出重圍,送與秦太師,求他做主,班師解圍。俺太子舊與夫人有些話頭。另有一丸,叫我瞞著太師,送與夫人。路上恐有細作,扮作商人,來到臨安。早是丞相府前,門上有人麼?”守門人道:“相府深如海,閑人何事來?”王慶道:“我不是閑人,邊上報機密事的。”守人道:“既是報機密事的,幹係重大。替你通報,須要小心。”王慶道:“曉得。”
卻說秦太師升堂坐下,說:“咱家秦檜是也。官居極品,寵官群僚,賣國欺君。笑罵從他笑罵,瞞天嚇鬼,好雄到底好雄,舊在金邦與兀術四太子曾有生死之誓。叵耐嶽飛這廝倔強不服,久欲除此心腹之患,以報太子,恨無機會可乘。且待邊報到來,再作區處。”守門人稟道:“啟爺,邊上有人伺候。”秦太師道:“著他進來,汝等回避。”眾人退出。王慶轉來跪到,說:“王慶叩頭。”秦太師驚起答拜說:“王慶,你是大金使臣,太子心腹,怎麼行這個禮?”王慶道:“不敢。”秦太師道:“我且問你,你此來必有什急緊事情。”王慶道:“四太子被嶽少保圍困朱仙鎮上,危在旦夕。有書拜上,求丞相爺鄰念舊情,早賜答救。”秦太師道:“書在那裏?”王慶道:“在蠟丸內。”秦太師道:“取上來。”拆開一看說:“元來一綹紙條上畫著兀術命在旦夕,恩相早早搭救。噯!”又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叫我怎麼救援?”王慶道:“丞相若不行救,太子決無生理。聞夫人甚有識見,何不請出來求他一計?”秦太師道:“這也說得是。叫彩雲請夫人到後堂來。”內應道:“曉得。”夫人遂上堂來,道了萬福,坐下。王慶向上叩頭。夫人道:“起來。王慶,你為何到此?”王慶道:“四太子被嶽少保困住,特來求救。那朱仙鎮上有十萬條性命,非同小可。”夫人道:“聽他言辭慘然,妾聞朝廷新造金牌二十四麵,專製邊上將官。何不假傳到彼,要他急急班師,豈不解他困厄?”秦太師搖頭道:“隻怕不通。”夫人道:“相公須看妾薄麵。”秦太師道:“罷罷,依你做去。王慶,你回去多多拜上太子,休疑我富貴就忘貧賤了。”王慶道:“若得如此,感恩不淺。”隻見秦太師低聲道:“嶽飛嶽飛,一霎回朝,禍事難免了。”王慶道:“小將今晚就回。”秦太師道:“且待明朝起身。”王慶道:“隻是小將歸心如箭。”秦太師道:“你不須掛牽,我就把金牌速遣便了。”說完前行,夫人隨後。王慶趁空向夫人下一小跪,將袖一點,夫人亦點頭而去。王慶說:“太子密書不好投得。已打個暗號,想夫人明白了,少不得有個下落,且到耳房中睡著,候他便了。”
卻說彩雲承夫人之命,執著燈兒走到耳房門首,低聲喚道:“王慶。”王慶內問道:“是那個?”彩雲道:“是小奶奶到這裏。”王慶道:“我的娘,嚇得一身冷汗。”彩雲道:“啐!我又不是偷營劫寨的賊,為何害怕?”王慶道:“你真個是誰?”彩雲道:“我是府中姨娘彩雲姐姐,難道不認得了?”王慶道:“是了。方才見過,我又忘了。如此夜深,因何到此?”彩雲道:“夫人見了你的手勢,差來問你。”王慶將蠟丸拿去說:“是太子送與夫人的土宜,你快拿去。我是辛苦人,要睡去。你自把蠟丸收好了。”遂進去,把門閉上。
卻說那狐津看得明白,閃在彩雲背後,將燭吹滅。彩雲失一大驚,說:“呀,怎麼倏忽地冷風吹背,燭兒又已滅了,怎麼處?”不覺昏昏迷迷,坐在地下。狐仙笑道:“我將丸內明珠換個梅子,別的東西都不要了。”遂隱隱閃去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