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每逢月圓之時,都成了他避不掉的劫數。
滿月升起,姬歌體內的煞氣便盡散,解體般分崩離析,然後他要陷入一段無比虛弱的時刻,宛如病症,難以消除,他隻能驅趕掉所有眼睛,提前做好準備。
煞法的副作用極大,還不僅僅止於此,縱使姬歌此後已經很少動用,身體中的青色霧氣已經淡到不可見,他試過就算不練此法,境況也沒有絲毫改善,隻要在月光底下一照,分屍般的折磨便如期而至。
那個時候姬歌遍布四肢百骸中的黑氣也宛如潮汐般有著盛衰,此間隨意闖進來一位黑衣就可以輕鬆殺死他,明月的盈虧陰晴,竟是直接幹係到他這個區區一介小奴的生死榮辱。
不過好在姬歌沒怎麼感受到什麼痛楚,解體來臨之際,他每次都驟然暈過去,毫無知覺,掙紮著蘇醒過來的時候氣血紊亂,體內已是一片狼藉。
姬歌在失去意識之前,總是在那一瞬間仿佛體會到一種魂靈出竅的感覺,醒來後魂魄才重回軀體,在離開的那一小會它好像得到了某類洗禮,以致於他睜開的一雙黑瞳冷血無情。
姬歌每每想起半截從未和自己說過會出現這樣詭異的症狀就草率教給自己,卻隻字不提而後的後果,一切的一切都不盡相同,一念此就仿佛全身都被憤怒的毒火包裹炙烤著,受騙和詭計還有虛弱的空洞感交織在一起,熊熊燒騰難以澆滅,他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如此怒不可遏過了。
三年,三年多的漫長光陰他經曆了多少,才換得這身力量,被告知付出減壽的代價,事到如今卻還中了這樣的邪咒。
姬歌經過心裏的激烈抉擇,試過忘記腦海中的烙印,但卻越想淡化越是記得深刻,最後他愕然發現,如果他不再繼續,他那顆明確的殺心也會隨之虛弱枯竭而漸漸幹涸。他不能放棄自己的殺心,沒有那股意念支撐下,他什麼也不是,不可能走到今天這一步。
他們之間或許早已是貌合神離,看破了彼此的真正想法,而半截無疑做得更絕,逼得姬歌沒有退路可走。
他甚至想就這樣遠離那個畸形的惡鬼影子,再不下地,擺脫半截的束縛,反正他已經有所收貨,卻是一把走在極端的雙刃劍,傷人傷己,隻一次就已經留下了這樣無法忽視的禍患,他不再妄圖從半截那再學到什麼了。
牽扯得越深,半截越容易留下要挾他的把柄。
姬歌身上陡然間多出了這麼一處死穴,讓他憂心忡忡,小心翼翼的隱藏起來,逐漸形成一個怪癖,花奴從不在夜裏露麵。他不敢讓任何人知道他的弱點,害怕有人抓住機會給予致命一擊,讓之前的所有努力和苦難才取得的一切付諸東流,隻寄希望從此不見半截,這個咒語會隨著時間慢慢失效。
但他卻忽略了一個人。
他身邊最能接近他的人,在察爾身亡後,伊芙取代了那個位置。
姬歌獨自瞞過所有人,度過了三次這樣虛弱期,然而就在第四次的時候被人發現了。
等到他醒來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身處的根本不是自己的屋子,屋內的一切都很陌生,透著一股淡淡的清冷暗香。
他正躺在一張床榻上,努力用胳膊支撐起身子,就看到伊芙坐在三步之外的椅子上坐著,守在那裏,用一種陰鬱的目光看著他。
姬歌眉頭一跳,他在第一次症狀來臨後,就下令任何人都不能不經允許接近他的石屋周旁,但他忘記了伊芙的身份特殊,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兩人是同等的盟友關係,向來隨性而為,不服管教,從來都不屬於他可以命令的那個範疇。
他現在應該就是在伊芙老林子邊的木屋裏,這是他第一次享此殊遇,以往他們通常都是姬歌的屋中密談,就算路過也隻是在屋外說上幾句,從未進過私閨。
姬歌能夠在這裏,恐怕是因為伊芙不放心讓昏迷過去的花奴獨處一室,而掩人耳目地悄無聲息把喪失意識的花奴帶過來,也可能有著別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