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金熙照樣是下了學直奔花圃。本以為還不等進院兒就會聽見金予辰的哀嚎,結果卻是異常的平靜。疾風和閃電見她來了,撒著歡嗚嗚叫著迎上來,小秋子聽見動靜就往外跑:“姐姐!我聽著這兩個家夥叫聲不對,一猜就是你來了。”
金熙拉著小秋子低聲問了兩句,點頭微笑。金予辰還真是夠硬氣,頭兩天咬爛了嘴唇撞破了額頭也沒吭一聲,今兒實在忍不住了,就喊著路川幫麻老黑將他綁在了床上、又給他塞了嘴。照著這個進展和他的心智,戒掉煙癮想必很順利。
到了東屋門口推了推門,沒推動。小秋子無聲的刮著臉蛋兒羞金熙,又指了指門上的大鎖。金熙失笑,這麼大一把鎖,她竟然沒瞧見——昨兒可還沒鎖門呢。
“鑰匙在誰那裏?麻老黑呢?”金熙拉著小秋子出了明廳到了房子外頭,小聲問他。
小秋子指了指後院:“去幫路川哥哥和華彩姐姐翻晾香料去了,鑰匙他裝著。姐姐來之前,他才從屋裏出來,給二少爺拿下塞嘴的布喂了水,又給擦了擦汗。”
打發小秋子去後院和麻老黑要鑰匙,金熙又回到東屋門口:“二哥,我是小熙啊。你願意叫我進去陪你說一會兒話不?願意的話你就鬧個響動給我聽。”
等了片刻,小秋子都拿著鑰匙回來了,屋裏也沒有聲音。金熙有點急了:“二哥,你不願意我進去也沒事兒,可我怕你暈過去了。你要沒暈過去,整個動靜給我聽聽。”
隨即就聽見屋裏一聲悶悶的響聲,像是身子在床上微微抬了抬又落下。金熙這才放了心,“好,我聽見了,二哥你沒暈就好。那我就不進去了哈,我帶著小秋子去幫她娘做飯去,你想吃什麼?”
“哎呀,我忘了你不能說話。殺隻兔子和雞一起清燉好不好?還是要吃紅燒的兔塊雞塊?二哥你還是鬧個動靜回答我吧,吃紅燒的就來一聲,吃清燉就弄兩聲。”
咚咚,又是兩聲悶響。金熙笑著喊道我聽見了,這就去殺雞殺兔子清燉給你吃,隨即就拉著偷笑的小秋子往門外跑。到了院子裏,小秋子一臉壞笑:“姐姐,二少爺的屁股會不會墩腫了啊?”
金熙嗔笑著說你這個壞孩子,怎麼一點同情心都沒有,小秋子一臉可憐樣兒:“姐姐,什麼叫同情心?”
“同情心麼,就是看到別人受苦你也有些難受,恨不得替他受過。”金熙胡亂的敷衍小秋子。
有同情心好嗎?不好吧。她當初不就是同情那個假人質來著,然後搭上了一條命?可她若是不懂得同情,也不會認識眼前這個可愛的小孩子,更不會順利拿下這塊地吧。
“姐姐說的不對,那叫心疼。”小秋子撇嘴道,又拍了拍胸口:“那年我娘病了,我就這裏疼著呢,後來我娘病好了,告訴我說那就是心疼了。”
金熙笑起來:“是姐姐說錯了,同情心其實比心疼還輕些,嗯……就是見不得別人受苦,有些可憐他。”
“姐姐當初差點被我搶了,後來還給我一百塊錢,就是同情我了嗎?那我也同情二少爺了啊,我不是怕他把屁股摔腫了嗎!”小秋子眨著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甚是可愛。
金熙捂著嘴笑著點頭說是的,卻覺得這孩子長大了些、怎麼越看越眼熟,是像哪個熟人?還是總見麵看熟了就覺得眼熟?小秋子卻拉了她就往雞兔舍那邊跑:“我最愛抓兔子了,姐姐你看著我來抓好不好。”
抓了兔子和雞叫小秋子她娘去整治,金熙便去了後院的晾曬廊。麻老黑一臉憨厚的笑迎過來,金熙與他寒暄了幾句,就問起金予辰的狀況來,譬如吃得如何睡得如何……聽麻老黑絮絮說罷,這才忽的明白過來、金予辰為何要吃清燉兔肉雞肉,卻不想吃紅燒。
戒毒期間有幾個人吃得下濃油赤醬的紅燒菜肴?她前世也不是不知道這些,方才竟還那麼問,就差問金予辰要不要吃烤兔子烤雞了。
看來人若是脫離了某個環境久了,也就漸漸變了。進了大宅門,變得糾結;種起了田來,變得瑣碎;做起了女學生,變得心軟……這不成了廢柴一個?!就連在射馬嶺時的那份爽利,也幾乎丟沒了!
用過晚飯,金熙拉著孫廷棟進了西屋,才進門就低聲問道:“表哥,我叫你幫我打聽的事兒如何了?”
孫廷棟指了指椅子叫金熙坐下,再著急也得坐下說話不是:“那塗瘸子最近往和家班戲園子跑得勤,據說是看上了唱花旦的筱燕芬。說是大前天晚上,那小花旦才上台亮了個相不等開口唱,他就扔上台一百塊現大洋,砸得那戲台子哐啷啷一陣響。”
“可巧的是,那筱燕芬原來也不是沒人捧的,那人似乎是個什麼會長的兒子,比塗瘸子財大氣粗多了,緊接著就扔上戲台兩根金條。塗瘸子不忿,又不認識那位少爺,兩人當時就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