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心裏其實什麼不知道,猜也早就猜出了六七分。可既是她家老二和小熙都抱著一種息事寧人的態度來了,她還能追究個沒完?
這麼大的一個宅子,管起來哪有那麼省事,若個個兒都叫起真兒來,日子也就沒法子過了,還是那句話,不看僧麵看佛麵吧。再說這家裏還有坐月子的女人和小奶娃子呢,鬧得雞犬不寧的、可不給孩子積福。
大爺金文傑前些時候也把兩個無出的姨太太送走了,比金文清送得還遠。老太太一聲也沒過問,畢竟這個兒子都是奔五十的人了,那兩個小老婆又都是青樓出身,早送走早踏實。
“我聽說你新買了兩個小丫頭之後,就想叫原來那三個住在你那芳療館裏頭?你那邊……門戶夠緊嗎?”老太太有一搭沒一搭的問起了金熙外頭的生意,扯了幾句後便問出了想問的話兒。
雖說那三個都是下人,畢竟還掛著金家的名號。大的那個春分,年紀可不小了,兩個小些的又單純不諳世事,萬萬不能叫她們在外頭做出什麼帶累金家名聲的事兒來。
其實老太太的顧慮也是金熙的顧慮。金熙倒不是考慮什麼名聲,最要緊的是別叫那三個女孩兒受到什麼傷害,因此檸檬和紅茶都來了快三個月,她也沒打定主意叫幾人就留在芳療館過夜。
“您正說到我心坎兒裏去了,”金熙笑吟吟回著老太太:“所以現在還叫她們來回跑呢。晚上關門的時候我若在,我就帶她們回來,我若是有事兒,也會囑咐我表哥去幫她們關門,再把她們送回多福巷來。”
那小子可靠嗎?老太太狐疑的皺了皺眉。小熙都十八歲半了,那小子得十九還多了吧,幾個丫頭被他勾搭了也不成啊。可是這話又該怎麼跟小熙說呢?
唉,這老太太就是個人精兒,可惜太多疑了。不過也不怨老太太想得多,最近滿京城傳遍了的那件事兒,不就是說誰誰家的表少爺勾引了表嫂的丫頭,把那丫頭鼓搗成了大肚子?
“我表哥那人您隻管放心,幾個小丫頭,他還看不上。”金熙安撫著老太太,可話一說完就後悔了。廷棟表哥是看不上小丫頭,那麼他看上誰了?
還好金文清及時解了圍:“是啊,廷棟那孩子我了解他,偷雞摸狗兒的事兒他決不會做的。再說了,當年我和小熙用心良苦的把他帶來了京城,他若敢胡來,他爹和我們這裏就行不通。”
老太太歎氣。整天告訴自己少管點兒吧少管點兒吧,卻總是忍不住多想多問。若這個家裏有個能幹的媳婦撐起來,晚輩們不過是每天早晚來陪她說說閑話兒解解悶兒,她也就舒心多啦。
孫櫻娘倒是個能幹的,在射馬嶺的時候連一群土匪都管得服服帖帖的,何況金家的一點家常事兒和幾十個下人。可她畢竟是個姨太太,讓姨太太管家的話兒傳出去,可寒磣死個人了。
素芬也是個好孩子。可惜進門兒時候短不服眾,又沒有孫櫻娘那霹靂手段。何況乃鯤才大了些,這又生了個姑娘,雖說有奶媽丫頭幫著帶孩子,到底還是分身乏術。
再一想自己當年還懷著老二時就,就已經接了婆母移交的管家差事,老太太笑起來。罷了罷了,自己都能做的事兒,憑啥就以為孩子們都做不了?眼下這是八月,等到了冬至月,就叫素芬接手把事兒都打理起來吧,哪怕她老婆子時不時指點一二,也省得像眼下這麼操心不是。
老太太自己想通了很多事兒,又留著金文清和金熙陪著說了小半個鍾頭的話,就打發他們各自回去歇著:“都累了一天,趕緊回去洗洗睡吧。尤其是小熙,在醫院忙活了一白天,早就累壞了吧。”
金熙笑說祖母莫擔心,我是鐵打的,心中卻道我身子骨兒雖然不怕受累,我這心啊可是累死了,也不知什麼時候能歇歇。
一路上又跟金文清聊了幾句不大要緊的閑話,金熙便回了含香館。紅茶才問了聲姑娘我現在就去燒水吧,疊翠也在一邊說她去幫忙,檸檬進來低聲稟報:“姑娘,五姑娘來了。”
金熙不由一臉無奈,卻也還是揮著手說快請進來。等金子明蹦蹦跳跳跑進來,說了句六妹妹我這是夜貓子進宅,金熙撲哧一聲就笑出了聲兒:“五姐!你這是幹什麼!”
幾個丫頭也在一邊低頭抿嘴兒笑。金熙佯嗔著趕跑了這幾個偷笑的,叫該沏茶的沏茶,該洗水果的洗水果,自己拉著金子明去了書房。
“五姐也想長驅直入吧,否則不會進門就說了那麼一句。有什麼事兒要求我的,五姐就隻管說吧。”金熙喜歡金子明這種人,若叫她誇金子明一句,她找不出來比大智若愚更合適的話來。
隻說金子明這次登門。若放在別人身上,還不一定繞多少彎子,恐怕還沒等說到正事兒上,她已是哈欠連天萬般無奈揮手趕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