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如墨般漆黑,伸手不見五指。
弈曲膝半靠在地牢小間中,咬牙苦苦堅持著,這是被關在這封閉的小間裏過有幾天了。
那日交接受訓過後,弈便給押運到了這該死的地方,坐也坐不直,躺也是躺不下,想活動下手腳,都不可能。隔三差五除了有人開小窗,遞水進來,再無其他動靜。
不見一絲光亮的弈,隻得定著一個姿勢,即便有血殺氣運功化瘀,可是也架不住這麼長時間,因身體僵硬帶來的疼痛。
身體上倒還好,弈勉強還能挺住,真正可怕的,卻是精神上帶來的折磨。
長時間不見光亮,又無人交流,弈完全失去了對時間的概念。
開始頭天還好,雖然沉悶壓抑,睡上幾覺,還能算做休養息神了。但等睡飽了,又不能行動開來之後,恐怖漸漸襲來。
無邊的黑暗,寂靜無聲的環境,清醒的意識,讓弈的心魔彌漫心頭。那些想忘卻不能忘的慘痛記憶,如跗骨之疽一樣,啃食著弈的心靈。
一切從未有過的那般清晰,往事曆曆在目,偏偏全是那些弈最不想麵對的。弈越是不願去想它,它越是揪著自己不放。想用美好記憶去掩蓋它,過後卻是更猛烈地湧上來。
憤怒,悔恨,哀愁,痛惜,自暴自棄,不甘心,痛哭流涕,自言自語。
弈癲狂地發泄著各種各樣的情緒,可是還是於事無補,該麵對的終究仍是要麵對,那悲慘記憶,就是不肯放過他。
再後來,等這些全都慢慢平息下了,弈也被折磨地再次心如死灰,楞楞僵在那裏,如同槁枯爛木。
死。
飽受心中苦難折磨的弈,突然冒出了這個想法。
這一刻,死亡的念頭,就像甜美的誘惑一樣,吸引著弈的神誌,指點著通往解脫方向的唯一出路。
有了死念的弈,頓感從未有過的輕鬆,絕望非常的他,把遍布全身的鬥氣,調轉至心脈處,隻待一陣催動,就能震斷心脈,進入永桓的死境之中。
正當弈決意動手的一瞬間,一個熟悉的厚重嗓音,在弈耳邊響起。
“阿弈!活下去!”
矮胖的身材,關切的眼神,滿懷憂慮的言辭,大宇就像立在弈麵前一樣,對弈說著。
“邢…大……哥……”
弈微張幹裂的嘴唇,對著幻覺中慢慢消散的身影,嗓音嘶啞著輕喚了一聲。
“邢大哥!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的!”
那天在囚車中,自己的那句鄭重承諾,弈總算憶起,弈也終於想起來,這世上還有一個人,會為自己掛懷擔憂。
非親非故,不知為何會對弈如此盡心盡力,但大宇的確為弈付出太多,且全都不求回報。這份恩情,如果隻是換來自己的窩囊輕生,弈如何對得起大宇的救命之恩和深情厚意。
想到這裏,弈緩緩散去圍繞在心脈周圍的血殺鬥氣,不再一心求死。
有了生的意願的弈,眼中精光從新燃起,對自己,也是對大宇,嘶聲輕念道:
“我…要……活著…出去……見……到…你……邢…大哥……”
邊念叨著,弈一邊再次運轉開來停下很久的血殺氣,修複起因僵直而受損的四肢經絡,以應對未知的未來。
時間又緩緩流動起來,隻是與之前不同,弈不再恐懼,不再迷茫,抱定活著出去的頑強信念,緊咬牙關,苦苦堅持。
又不知過了多久,寂靜黑暗中,體力瀕臨崩潰邊緣的弈,隱約聽見有人走動的響聲。
可以肯定的是,這絕對不是有人再來送水的動靜,因為送水的人,除開小窗時會有一點聲響外,根本就聽不到一點腳步聲。
而這次聲音,卻是數人腳步聲,弈知道該是來接自己出去了,不免暗鬆口氣。
不多會兒,牢門打開,一束幽暗燭光,透射進來。
早習慣黑暗的弈,立覺雙眼一痛,刺得忙捂住眼睛,悶哼了一聲。
其實這被紗網罩著的燭光,一點也不強烈,相反很是暗淡。不然別說隻是一痛了,強光一打,隻怕弈當場就要變成瞎子。
數人中,那日與弈相對怒視的大漢,滿臉戲虐地看著,痛苦捂眼的弈,很覺解氣。
大漢手一揮後,退到一旁,雙手環抱,等著接下來的好戲。
可是注定他要失望。在手下為弈裹上紗布眼罩時,弈一點也沒有他想象中那樣,或憤怒咆哮,或哀求掙紮,或瘋癲癡狂的樣子。
相反,雖然還是會因疼痛悶哼兩聲外,麵容憔悴的弈,依然是那日那個平淡冷靜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