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若冰道:“我還以為你想抗旨不遵呢!馮南山在哪兒?黃大人要見他!”
“好的好的,請隨我來。”
軍官舉著火把在前麵帶路,眾人跟在後麵,拐彎抹角,來到一間牢房前。
天牢裏所有的牢房都是開放式的,正麵是一排粗大的木柵欄,以便獄卒監視。這間牢房裏有一個人背靠牆坐著,在油燈下低頭看書,聚精會神,有人來也沒發現。
軍官上前喊了一聲馮大將軍。那人愣了一下,放下書緩緩站起身。火把下看得分明,他已須發皆白,但身軀雄壯,腰板筆挺,雙目炯炯有神,一副軍人氣派。
軍官掏出鑰匙打開了牢門,躬身道:“小人恭喜大將軍,請大將軍出來吧。”
馮南山跨出牢門,冷冷道:“老夫死期到了是不是?為何連斷頭飯都沒有?真不像話!”
他聲音洪亮,昂首挺胸,毫無畏懼之色,果然是個視死如歸的英雄。韓若冰心中暗暗欽佩。
那軍官笑道:“大將軍誤會了,刑部侍郎黃大人奉旨,前來釋放大將軍。”
馮南山一愣:“哦?釋放我?真的?”
梅寒香用短劍頂了黃葵一下。黃葵隻得上前說道:“千真萬確。下官恭喜馮大將軍。”
馮南山認得黃葵,朝他拱手道:“黃大人辛苦了,請代我向皇上謝恩。”
黃葵尷尬著臉道:“好說、好說。”
馮南山又朝那軍官拱了拱手:“這幾日承蒙足下看顧,多謝了。老夫與足下後會有期。”
那軍官受寵若驚,連聲道:“不敢不敢!小人對大將軍侍奉不周,怠慢了大將軍,還望大將軍恕罪。”
這一幕把眾人都看愣了。
原來那軍官早年也曾是馮南山的部下,馮南山坐牢期間,蒙他悉心照料,好吃好喝好招待,一點都沒受苦。
聽錢豐道出緣由,大家這才明白。
隨後馮進也被釋放,父子倆相見,感慨萬千。眾人也都為他們高興,紛紛祝賀。
梅寒香走到馮南山麵前,笑問:“大將軍還認得我嗎?我是梅剛的女兒寒香。”
馮南山揉了揉眼睛,恍然道:“恕老夫眼拙,一時沒認出來。多年未見,你出落得如此錦繡了!令堂如何?身體還好嗎?”
梅寒香道:“還好還好。家母經常念及大將軍的恩德,多虧大將軍照料,我們母女才有今日。”
韓若冰恐怕夜長夢多,發生意外,插進來道:“有話慢慢說吧,先離開這兒要緊。”
馮南山打量韓若冰,問道:“這位是?”
“他是韓若冰韓公子。”梅寒香答道:“大將軍得以出獄,多虧了他的錦囊妙計。”
馮南山一愣:“錦囊妙計?什麼意思?”
梅寒香四下看了看,見沒人注意,湊到馮南山耳邊道:“不瞞大將軍說,皇上的手諭其實是假的。為了救出大將軍,隻能出此下策,假傳聖旨了。”
馮南山大吃一驚:“你……你好大的膽子,竟敢……”
“大將軍請低聲!”梅寒香急忙打斷他,壓低聲音道:“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一場浩劫就在眼前,形勢非常危急,詳情等出去了再行告稟。”
馮南山見她神色嚴峻,知道不是開玩笑,雖將信將疑,也不再多問,隨著眾人往外走。
忽然,韓若冰停下了腳步,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
梅寒香莫名其妙,問道:“怎麼回事?為何不走了?”
“我見到了一個熟人。”韓若冰道:“你們先走吧,我跟他說幾句話便來。”
梅寒香想了想,恍然點頭,和眾人一起簇擁著馮南山,朝天牢外走去。
韓若冰拿起插在牆上的火把,走到一間牢房前,對裏麵的犯人說道:“喲,這不是散騎常侍、太尉司馬弘的乘龍快婿、渭陽侯郭嵩郭大人嗎?想不到在此得見尊顏!”
郭嵩轉過臉來。在火把的光亮中,隻見他披頭散發,麵容憔悴,目光呆滯,又髒又臭,跟死人已差不了多少。
原來郭嵩的問斬令已經下達了,不久便要執行。按照晉朝法製,若罪犯是個達官貴人,問斬之前要關進天牢嚴加看管,一則防止意外,二則也算是最後的優待吧。
郭嵩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兩眼死死地盯著韓若冰,目光之陰毒讓人不寒而栗。
韓若冰卻依舊笑容可掬,聳了聳肩道:“幹嘛這麼看著我,不認得我了嗎?”
郭嵩橫眉立目,一字一字道:“我認不得別人,還認不得你嗎?我有今日多虧你了!”
韓若冰用嘲弄的口吻說道:“不用謝我,這本是你應得的,我隻不過順水推舟,略微助了一把力而已。”
郭嵩牙齒咬得咯咯響,獰聲道:“哼,你助的好力!想不到你如此陰險!”
“這是跟你學的,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韓若冰笑容滿麵,朝他拱了拱手道:“對不起了郭大人,我還有事,無暇多談,你一路走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