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彈劍歌,他人笑我癡(1 / 3)

雲華鎮,乃是方圓百裏內最為富庶的一處鄉鎮,人口超過三萬,而鎮上的一家古董商,商人姓袁名豐,他這一家傳了三代,一代比一代強盛,如今已是鎮上首富。袁豐有一個獨子,名叫袁西望,曾是路人皆知的神童,被看做是雲華鎮上最有可能考取功名的人。可如今卻成了無人不知的敗家子。

其實要說敗家,鎮上還有幾名惡少,他們的行跡遠遠比袁西望惡劣,然而,他們所敗下的金錢,加起來也不足袁西望的百分之一。這裏麵有兩個原因:第一,袁家資產遠比其他幾家雄厚;第二,袁西望這敗家,實在是非比尋常,別人敗家,無非驕奢淫逸,他卻是玩物喪誌,而且玩的東西極為不凡,不是花鳥魚蟲、也非玉器珍寶,隻為一物——劍。甚至,凡是和劍有關的事物,都成了他的喜好。

這奇怪的嗜好,也不知從何而起,又或是天生而來?個中明細,時間長了,也漸漸淡忘。但袁豐猜想著,若是袁西望十歲那年,他沒有將那把意外得來的畫影古劍送給兒子做誕辰之禮,事情或許不會發展到今天這般地步。然而往事已矣,如今也無法改變什麼,隻能認為是天意如此,造化弄人。想到這裏,袁豐深深歎了一口氣,又向身旁的仆人問道:“老張,少爺在哪?”

仆人老張年過六旬,臉上滿是皺紋,不單單是年紀造成的,更多是大半輩子辛勞的印刻。他眼睛不大,裏麵透露出的光彩依舊明亮,並不昏花,麵帶微笑地回答道:“回老爺,少爺去了劍坊。”

這個回答並不出乎袁豐的意料,但他卻依舊無奈地搖了搖頭,帶著幾分唏噓道:“去把少爺叫回來,就說我有事同他講。”

老張聞言,笑容有些尷尬,仿佛這樣的事情早已經曆過多次,道:“老爺,其實在老奴看來,這事兒你也勸了少爺五年,可一點用也沒有,老奴覺得,有些東西,他就是上天注定的,您還不如順其自然算了,況且,少爺雖然被人傳說敗家,可老爺您還不知道嗎?少爺那間作坊,從兩年前開始就沒有賠錢了,現在怕是連以前耗的也都補上了。這……”

老張還要再說,卻見袁豐擺了擺手,略有煩躁的樣子,道:“你也別勸我,這事兒我心裏明白,今天叫你找少爺回來,並不是因為這個,你隻管去就行了。”

老張見狀,就不再推搪,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老奴就去了,老爺你且稍等。”說著就匆匆出了門……

袁家大少爺——袁西望,他的鑄劍坊建在雲華鎮西邊的小林中,從落成到今天有五個年頭了,圍牆之上已落下了不少歲月的痕跡,但就整體來講,依舊堅固、完好,是一間上好的作坊。

袁西望平日裏除了睡覺會回到家中,其他時間大多呆在劍坊裏,以他的年齡,不懸梁苦讀,準備考取功名,而是做這樣的事情,時間久了,就有一種不務正業的感覺。

但事實上,他並沒有紈絝子弟的典範行徑,可鄉鄰見了,還是覺得此人沒有出息,白白浪費了大好的家世背景,是塊朽木。對於這些,袁西望並不予以理會,依舊故我,閑言碎語,似乎入不了他耳內。

這個時候,他照例呆在劍坊裏“忙於事務”,然而,根本不見他從事打鐵鑄劍的活計,隻是手中握了一把長劍,靠在作坊的牆邊,用手輕彈劍身,雙眼閉起,耳朵輕輕湊到劍身處,臉上露出無比認真的神情,似乎是要在這煩亂的環境中尋找那劍身上傳來的清脆鳴響。

周圍的工人埋頭苦幹,偶爾有路過袁西望身旁的,也隻是朝他看一眼,並不上前搭話問候,似乎對於這位少爺的作為已經習以為常,無可奈何。又仿佛他是正在做著某些偉大的事情,讓人不敢打擾。

又過了一會兒,劍坊外突然傳來呼喊聲:“少爺,少爺!”

聽見這個聲音,閉目傾聽的袁西望不由睜開眼來,露出一雙眸子,清亮透徹,加上秀氣的五官,確是一個風度翩翩的俊俏少年,與這周圍的氣氛實在格格不入。他看了看手中的劍,微微搖了搖頭,似乎是在對劍本身的質地做出評價,又似乎是因為被人打擾了他的“大事”感到無奈。不過,他臉上沒有絲毫怒氣,未曾生氣,或者是涵養問題,或者是性格造就,但僅此看來,他這個少爺,倒還不錯。

袁西望放下手中寶劍,起身走到劍坊門前,就看見是自家老仆,忙道:“張叔,什麼風把您老吹來了?”能把自家的仆人叫做叔叔,而且語氣誠懇,毫無敷衍,這可不是一般富貴人家的子弟可以做到的,單就這本身包含的敬老尊賢的品德,就難能可貴,於是,又覺得這袁西望更加順眼了一些。

老張見到袁西望,臉上笑容更甚,像是看見自己兒子一般,就停下了步子,連忙喘了口粗氣,才說道:“少爺,你這裏雜亂得很,也不知你這是什麼趣好,天天呆在這裏,也承受得住,老奴光聽著這轟響,就快要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