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州軍的軍營,所有的將領都在看到烽火的第一時間聚集到了慕容承的中軍大帳,等待著自己的統帥下達救援的命令。然而,前方,寂靜無聲的南安城卻給慕容承帶來了極大的威壓,那裏仿佛是藏著一頭遠古的巨獸,就等著慕容承的大軍前去救援羽梵時,一舉攻破雍州軍的大帳。時間就在不斷升騰的焦灼中一點一滴地消逝。
“當斷不斷必受其害,請主公下命令,救還是不救?”隨著王卓孫的單膝而跪,所有的將領也都隨著跪下,道:“請主公下命令。”
慕容承也知若是再猶疑不決,雍州軍必將大敗,咬了咬牙,道:“傳我軍令,王卓孫統領破冰,破霜,破寒三營在此與左懷華對峙,其他各營隨我馳援羽梵,傳令孫晉,張伐二人統領所部回返雍州。”
“末將得令。”
片刻,戰鼓聲起,雍州軍所有軍旅都已集結晚輩,等待著主將發出最後的發出命令,隻是,更遠之處,南安城上,一百麵銅鼓的聲音響徹雲霄,燈火煌煌中,一雙雙眼睛從南安城樓上冰冷地看著遠方的雍州軍。
“吱嘎“一聲,帶著褪色血跡的城門被緩緩打開,噠噠的馬蹄聲從城內傳來,待到城門之下,照在微弱的燈光之下,才看清馬上的騎士竟全部戴上了最是猙獰的鬼麵具,寒光爍爍,恍如從修羅地獄歸來的鬼軍。
“破!”在雲滅的怒吼之下,奔襲開始了,馬蹄聲聲,猶若雷鳴。慕容承望了一眼燈火輝煌的南安城樓,輕歎一聲,道:“出發。”而在另一麵,王卓孫正不斷揮舞著馬鞭,派兵前去阻擋龍驤營的衝擊。
很快,雍州軍的破霜營即將與龍驤營相遇。
奔襲在最前麵的龍驤軍士看了一眼前方的敵人,手上的標槍也就在這一眼中迅速地投向了敵軍,那是一種用細長的毛竹所製的標槍,落手並不重,但在槍尖都做了倒鉤,隻要擊中目標,便是不死也會重傷。所以在一輪標槍後,破霜營的很多戰馬都中了標槍或是被標槍傷了大腿之類,很快失去了戰鬥力,而真正的戰鬥也就在破霜營兵士的不斷咒罵中展開。
這一戰,便是整整半夜。
左懷華韶站在了梵禪院的一處空地上,看著遠方烽火不斷的羽梵城,一時沉靜,腦海中千回百轉卻是另一個人的身影,“麒麟“靳聖,也是左懷華韶的師父,“為戰之謀者,雖可憑一己之軍略而破萬軍,然殺戮太甚,終非天地正道“,直到今日,左懷華韶還是想不通師父靳聖就因為上麵的寥寥數語而歸隱山林,那麼師父心目中的正道又是什麼,左懷華韶想不明白,或許到了相通的那一天,她便可以回到師父身邊,陪伴著那個一眼萬年的寂寂身影直至自己化作紅顏枯骨。
“啟稟長公主,羽梵城中的糧草庫已被我軍焚燒了十之七八,慕容承正帶領援軍全力趕來,蒼朔將軍且戰且退,正前往彙合之地。請郡主速速離開此地,以策安全。”上官朋澤恭謹說道。
“好,命令闕溫將軍進行下一步計劃,將我軍所帶的所有傷藥交給胤真大師後,我們便從後山離開。”在通往了梵禪院的山道上,已燃起了點點火把,想是城裏的百姓正往了梵禪院逃亡,左懷華韶以內力聽到幾聲悲切的哭喊聲,心下不忍。
“是。”上官朋澤一躬身,領命兒去。
此時,從南安而來的馬蹄上更近了。而在兩個時辰之後,一隻五千餘人的軍隊正往雍州而去,他們的甲胄赫然與雍州軍無二。
朝歌,天子王城,霜明帝左懷信自一大早起來便翻看起所有的軍報來,而自從登基之日起,這樣的狀態便一直不曾間斷過。龐虛影麾下的三十萬西北軍已在數日前回返了西北邊疆,畢竟經曆過西戎兵威的醴國朝臣任誰也不想再經曆一次,而整個朝歌在自己十萬大軍的製控下,已漸漸納入了自己的掌握。
在這一月餘的時間內,朝歌城中所發生的漸漸大事怕是比往昔三年所發生的都要多的多。首當其衝的,自然是素來有京畿四大少之稱的前兵部尚書之子洪安慶,大太監王直義子王承嗣,前大理寺判寺之子於博,安襄郡王之子左懷少清在龐虛影的一紙軍令下,全部被上了絞刑,懸屍於午門之外,而所有為四少求情鳴冤的大小官員以及跟隨著則被龐虛影全部收監,查抄家產,以撫恤在一夜大火中失去家園的普通民眾。如此雷厲風行之下,朝歌百姓無不拍手稱快,因為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這京畿四少雖自名為四大公子,但天下人在私下裏都稱之為京師四惡或是京畿四獸,此四人者,大凡所經之處,欺男霸女,奸淫擄掠,敲詐勒索,無所不為,隻是天下人俱懾於四人的父蔭,都是敢怒不敢言,而今,霜明帝甫一繼位,便一下子鏟除了這危害極大的禽獸之輩,天下百姓無不稱快,便是在月前被燒毀了不少民屋的朝歌百姓也不由對霜明帝心生敬服。至於第二件事,則更昭示了霜明帝的胸襟寬廣,要知雲昭帝薨逝之時,太子之位早懸,左懷信以刀劍兵甲而得帝位,射殺其兄秦王左懷丹,難免會落下篡權奪位的惡名,朝歌朝臣自有煌煌之言以對之。朝堂之上,數十位以登聞鼓之力而得見霜明帝的大小官員甫見左懷信,無一不對之惡語相向,口誅筆伐,然千百人前,霜明帝隻冷冷說了一句:“西戎蠻夷兵逼朝歌之時,諸君何在,先帝病危,諸君何在,帝都危亡,諸君不思國恩,不思君榮,不思身上錦袍,好生勿死,貪圖榮華,諸君有何麵目立於朝堂,有何麵目朝拜於先皇亡魂?”此語一出,醴國忠臣們一時愕然,而後霜明帝曆數這些反對者的諸般罪狀,其中為惡最甚者為大理寺判寺於嵐,聽著霜明帝對自己所行之貪墨罪行如數家珍,於嵐竟覺冷汗涔涔,虛脫而死。最後,除了那些被查實犯下滔天惡行的官員們俱被抄家處斬,其他人等皆被調職去了翰林院,卻是從厚待之,除了一名老翰林李成龍言道左懷信殺兄奪位,天地不容,老朽一介書生雖無殺賊之能卻有明正之心,說完便一頭撞死在了金殿之上。左懷信見如此人物,不僅厚葬李成龍,更在李成龍出殯之人,親自為李成龍扶柩,三跪九叩,說道此人為忠義之人,當為天下楷模。此舉傳之天下,天下士人俠客,諸侯百姓心中自有一番震動在心。至於第三件事,卻是比之上述兩件轟動天下的事要小上很多,但對於朝歌百姓來說,這件事的意義卻殊為深遠,甚至影響了後世幾十年。那就是在朝歌城外西北十裏的地方,建一名為風隨的小城,安置所有女兒被虜去西戎的百姓人家,以及無家可歸的貧民,並嚴令朝歌百餘座歡場,隻要坊中女子願意從良者,皆可從衙門領取十兩黃金作為生活之用,並在風隨城中安排屋舍以供從良女子居住,若有殘害女子者,無論何人,皆斬,此舉一出,整個朝歌城為之喧騰。要知朝歌作為一朝帝都,自是官員商賈雲集,重利之下,這朝歌歡場漸成天下尋歡之冠,不少達官貴人皆以能在朝歌第一青樓的風月樓一擲千金而自喜,更遑論在朝歌城中,還有名聞天下的十三勾欄,綠林深處這兩處尋歡銷魂之所。所以當霜明帝的一襲令下,那些久處水火的女子恍若無盡黑夜迎來天光黎明,說不盡的是喜極而泣,涅磐重生。短短一月之間,從良女子便達萬人,朝歌妓寨青樓十去七八,朝歌城中的奢靡風月為之一肅,那些早已昏昏老矣的閣臣朽吏自是忙然遞了辭帖,掛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