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夜裏，他又一次被噩夢驚醒。
他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阿裏那蒼白又恐怖的，一如吸血鬼般的麵孔。
當時阿裏那隻枯瘦的手，死死抓住門，不讓他關上。他隻得小聲對他說:“好好，走吧，老兄，咱們去那邊談...”
他把他領到屋旁的巷子裏。
“怎麼，你還怕你女人看到我麼。”阿裏摘下兜帽，輕輕笑了一聲。他站在牆壁的陰影中，像從地獄裏爬出來的鬼魂。“我那晚把她從那個混蛋手裏救了出來，這份恩情，她不會忘了吧。”
“咱們不是兩清了，你來找我幹嘛？”雷尼爾直接問道。
“是是，可問題是，我真是活不下去了。”
“怎麼？”
“還怎麼？拉瓦爾的手下一直在追殺我。”說著，他扒下領口，讓他觀賞那道從脖子一直到胸口的疤痕，“看，他們差點要了我的命！”
“我不是給過你錢了，讓你到西邊去？”
“現在王國到處在通緝我，你說我能上哪兒，西邊，拉恩？你是叫我去自投羅網。”他看看周圍，“我隻有到這該死的北地，才有活路，你說是不是？”
“好吧，這我不否認。”雷尼爾擦掉額間冒出的冷汗，“但你為什麼來找我？你我之間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老實說，我來到這兒的時候，聽聞諾弗蒂斯王——哦，不，現在應該說諾弗蒂斯陛下——招了位新的作家，來記錄曆史...我當時就有一種預感，那人肯定是你，雷尼爾先生。”他咧開嘴笑了。
“對，沒錯，正是我。可你來找我肯定不是為了炫耀你神奇的預感的吧？”雷尼爾不耐煩地說。
“當然，我早就說了，我需要錢。比這見鬼的世上的任何一個人都需要錢。”
“可我沒錢給你，你看看我住的地方就知道我活的有多麼不容易了。”
“我知道這房子隻是你掩人耳目的工具。再說了，你怎麼可能沒錢。諾弗蒂斯會虧待你？別開玩笑了。”
雷尼爾自知騙不過他，說:“可我為什麼要把辛辛苦苦賺來的錢給你呢？”
“雷尼爾先生，我勸你摸著自己的良心說話吧！那次為了救你那該死的女人，我可是賭上了性命，本來你隻說救她出來，可沒想到她直接把拉瓦爾給嘎了，最後害得我跟你們一起遭殃。你現在還有北地的王室罩著你。可我呢？這些年裏，我像隻老鼠一樣的躲躲藏藏，稍不留神還可能丟了性命。你看看我的樣子吧，活像個僵屍。可以說我現在落得這個下場，全是拜你和你的女人所賜。你還敢說咱們已經兩清了？真的，摸摸自己的良心吧，偉大的雷尼爾先生！”
“可我也沒想到事情會——”雷尼爾話沒說完，阿裏突然捂住了他的嘴——他的手心有一種很難聞的爛麵包的餿味，真令他想吐——待兩個迪曼城的衛兵從旁邊的街道走遠，他才鬆開。
雷尼爾喘口氣，說:“我也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那樣...這樣吧，我再給你些錢。”他從口袋裏取出兩枚金幣，遞到他手中，“你把錢拿去，然後立刻從這裏消失。此後再別來找我。”
雷尼爾本想把他打發走，可誰知他眼神不屑地盯著手中的金幣，哼哼一笑。
“嗬，這點錢，連乞丐都打發不了。”
兩枚金幣！雷尼爾心裏一咯噔。兩枚金幣夠從暗獄買個女奴了。他猶豫了一下，又拿了一枚給他。
“夠多了。你得去鄉下找個村子避一避。聽我的，城裏不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