淼淼微微闔動的嘴唇顯得蒼白無血,卻仍然在艱難地喘息著,她按住薑似的手,朝她搖了搖頭。

“不要...白費力氣。”

薑似的身體微微顫抖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斷滾落下來。

明明兩人是第一次見麵,她卻哽咽到說不出話來。

淼淼滾動的喉嚨間發出一絲嘶啞的聲音,吐出的字眼微弱而混亂:“她們...她們都走了嗎?”

薑似點頭。

淼淼灰白的臉上顯出一絲釋然,她將手裏的東西,艱難地塞到薑似手中。

是一串風鈴。

“我的主子...我見不到了。如果...如果你有機會能見到她,可不可以,把這個交給她?”

她的呼吸越來越微弱,仿佛隻是輕輕吹在指尖上的微風:“你跟她說,白淼淼沒有辜負她的期待,保護了湖心嶼的人。”

“好好好。”薑似眼眶血紅:“我一定告訴她。”

淼淼的心髒跳動得越來越慢,仿佛時間也因此放慢了腳步,她的眼角沁出淚來。

到頭來,還是沒有見到主子最後一麵。

她的眼眸逐漸失去焦點,仿佛迷失在無盡的迷霧中。

淼淼還記得,見到主子的第一麵。

那一天好像是在寒冬臘月,她因為偷了東西被人抓起來遊街示眾,爛菜葉臭雞蛋接連砸在她的身上。

她被鎖在囚車裏,披著單薄的衣服瑟瑟發抖,咬著牙愣是一滴眼淚都沒有掉。

馬車突然在半路停下,車前好像站了一個女孩子。

車夫朝她恭敬行禮:“白小姐。”

淼淼知道這位白小姐,幾年前才回到月影洲,但是出身好,搖身一變就成了洲裏最最尊貴的大小姐。

整個月影洲都要聽她的。

不知道她和車夫說了什麼,被偷東西的那戶人家竟然笑著將自己放了。

這是淼淼第一次近距離看她,若不是早就聽過她的名字,淼淼真的會以為這是下凡來的仙女。

她朝淼淼走過來,抬起手,替她抹了一把臉。

望著淼淼的臉,她突然笑開:“長得好漂亮。”

她說:“跟我回家吧。”

略。誰要跟她回家啊。

淼淼朝她做了一個鬼臉,一把甩開她的手,就要開溜。

沒想到三兩下就被她抓住。

那時候圍觀的人都在勸。

“白小姐,算了吧,這個小丫頭就是天生的壞胚,沒救了!”

“這不就是白眼狼嗎!白小姐,小心髒了自己的手啊。”

他們口中的白小姐像沒聽見似的,笑盈盈地看著淼淼:“跑得這麼慢,難怪會被我抓住。要麼你跟我回家,我教你怎麼偷東西吧。”

淼淼愣住了,自己偷東西很少失手,這次是個例外。

這個白小姐,瞧著隻比自己大幾歲,不僅長得好看,功夫也好。

淼淼警惕道:“你騙人!”

“不騙你。”

淼淼想,自己還是被她騙了。

她哪裏是教自己偷東西,分明是逼自己習武。

偏偏她身手比自己厲害,每次想逃走都被抓了回來。

主子還說今年天機閣開放的日子,她會回來見淼淼呢。

淼淼又被騙了。

溫熱的液體滴落在她的臉上,好像是主子回來了,正抱著自己哭呢。

主子別哭了,都是淼淼不好...

懷裏人的眼睛漸漸黯淡下去,最終連一點力氣都沒有了,她慢慢地垂著頭,閉上了眼睛。

熊熊大火裏,裴司淮找到薑似的時候,她正跪在地上發呆,怎麼叫都沒反應。

她的麵前躺著一個紅衣的女人,已經沒了呼吸。

火舌隨風四處亂竄,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

屋瓦激烈地爆炸,瓦片急雨冰雹般得滿天紛飛。

薑似被裴司淮拽著往外跑去,一直跑到天機閣外,隻聽見轟隆一聲。

天機閣在一瞬間坍塌,成為焦黑的廢墟,灼熱的氣浪排山倒海般湧來,吹起薑似手中的風鈴。

叮鈴鈴。

叮鈴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