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照鳥鳴,齊王建從一個噩夢之中蘇醒。在那個夢中秦王嬴政化身為了一個銅頭金甲的武士,手提大刀,霍地一下,就斬下了他的頭顱。①
疼痛的感覺即使在夢中也很真實,建一下子從床上坐了起來,心神不寧。
為什麼會做這樣的夢呢?建猛然想起不久之前嬴政在鹹陽置酒,勸他歸降的事情。他其實也不知道該不該降。降,他大齊自太公封齊立國以來建立的大好河山就要拱手送給嬴政了,讓他有何麵目去見列位先王?可是不降,六國中已有五國成了秦國的郡縣,稱王的就隻剩下他一個,嬴政遲早會對他動手。
真是糾結啊!齊王建像往常一樣詢問了他的大臣們。這一次,大臣們的意見相當統一,除了相國後勝,其他人堅決反對降秦,甚至有人以死相諫。既然大家這麼堅決,他就依了大家發兵防守西界,不再接納秦使。
莫非他這麼做惹惱了嬴政?那個夢是嬴政發兵攻齊的先兆?
果然,好事不出門,惡事行千裏。建還在憂心,一個小卒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大,大,大,大……大……王……不好了!不好了!”
“何事驚慌?”建不悅地披上了外衣。
“王賁已取淄川!臨淄危險了!”小卒一屁股跌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就像風中的落葉。
“王賁剛剛滅了趙國,正要回師秦國,他為何要攻打我們?”建已經披上的外衣從肩頭滑落了下來。
“王賁滅了趙國之後,飛書傳到鹹陽,秦王賜令,說他的功勞堪比他的父親,要他一鼓作氣把我齊國也滅了。王賁於是揮師南下,取燕山,到河間,一路南下,兵過吳橋,直犯我國都淄川而來。”說話的是建的內廷廚師徐福。他恭敬地將一碗藥粥端到了建的麵前。藥粥色如黃金,奇香四溢,隱隱有光澤浮動。
徐福本是一宮廷小廚。一年前,建因國事煩憂,食欲不佳,身體每況愈下。一日,侍女送上一碗藥粥。建看那碗藥粥色形俱佳,聞一聞便食指大動,吃下去更是滋味美妙。建食欲大振,一連吃了五碗。
飯飽之後,建召見了做粥的廚師徐福。建和徐福聊了許久,知道他懂得一些陰陽術數和養生之道,又是鬼穀大師的關門弟子,甚是喜愛,於是便將他留在了身邊,負責自己每日的飲食。
徐福的藥粥色味俱佳,還有養生的功效。建吃了他的藥粥,身體比以前愈發強健,麵容也較同齡者年輕。
建向來十分喜歡徐福的藥粥,可是今天他卻一點兒胃口也沒有。一個廚師都知道的事情,他堂堂一國之王竟然不知道,這不是孤陋寡聞嗎?
“你怎麼也知道王賁的事?”建微慍地說。
“秦王的心好像日月的光芒,天下可見。”徐福答道。
建不覺一震。嬴政的野心竟然明顯到連天下人都知道了?自己是不是太沉浸在不著邊際的願景中而忽略了什麼?
建忽然覺得自己這個王做得有些可悲。在這樣一個弱肉強食的亂世中,他所妄想的“無戰和諧”之世,隻不過是獨木一株,終究會被四麵而起的戰風連根拔起。
“建在位四十餘年,不受兵戈,不戮他國,屈尊事秦,便是貪一陣和風細雨。沒想到嬴政之心竟然如虎狼般狠毒。不滅齊國,嬴政的心不死。和不得,戰不免。勁風之下,安能有不動的枝椏?”
“大王若想對抗秦王,下臣倒有辦法。”
“你有何辦法?”
“臣手中有一卷無字天書。每讀此書,臣均可見一名銅頭鐵額,六臂八腳的神將。大王若許臣一些時日,讓臣尋得此將,王賁之類,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