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後,鹹陽。
徐福滿身大汗地從夢中驚醒。
他又做噩夢了。
他夢見自己來到了一個煙霧繚繞的小島之上。島上到處都是黑色的珊瑚。有一個人盤腿坐在珊瑚叢之中。
徐福緩緩地走過去,想和那人說幾句話。待他走近才看清,那人竟是時常出現在他夢裏那個銅頭鐵額,六臂八足的巨人。
徐福微微一怔,正在猶豫是否要繼續向前。那個銅頭巨人忽然睜開了雙眼。他懇切地看著徐福,幽幽地說到:“魂兮歸來,得人肉以食,以其骨醢些。魄兮歸來,得人輪以養,以其血祀些。歸來兮,七星連珠,帝星隕落。
……
夢境到此,戛然而止,徐福不覺遐思紛擾。
自從他第一次開始閱讀鬼穀子的無字天書,便開始做這個奇怪的夢。以後,每次隻要他一讀天書,這個夢境便會出現。
極端苦惱之際,他曾向恩師鬼穀子求教。鬼穀子告誡徐福讓他不要去追尋那個夢境,否則即使找到了也必將麵臨大禍。徐福雖然覺得恩師的話很有道理,可他就是不甘心。於是,他便將鬼穀真人的無字天書偷了出來,想要自己去探求夢境的根源。
現在想來,徐福不禁有些後悔。或許當初真該聽師父的話,不要去追尋那個夢境。可是他就是不甘心。冥冥中就像有什麼神秘的力量在牽引著他,他覺得自己竟無法停下追夢的腳步。
他到底是怎麼了?莫非真像恩師所說,一旦動了邪念,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徐福悵然地坐在車裏,思緒淩亂,就像一團解不開的紡線一般。不過,他的糾結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小卒的敲窗聲打斷了,“先生,請下車。”
徐福趕緊收起了遐思,步下了馬車。他一下車,郎中令趙高就急匆匆地迎了上來,臉上滿是憂慮的神色,“先生剛剛從東海歸來,本不該急著召見您。然而大王被噩夢所擾,頭痛欲裂,盛怒不止。請先生速速隨我來也!”
趙高說著,急忙將徐福引進了嬴政的寢宮。
寢宮裏一片狼藉,燭台橫倒,被褥滿地,宮女和太監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身體瑟瑟發抖,就像秋風中的落葉。而造成這一殘局的嬴政則衣冠不整,披頭散發地坐在床沿。他煩躁地用手拄著頭,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表情痛苦不堪。
“痛啊!痛啊!徐福,徐福何在?”嬴政使勁兒地用手敲擊著自己的腦袋,模樣有些瘋狂。
“臣在!”徐福連忙上前一步,來到嬴政身邊。
“先生……先生……”嬴政痛苦地喚著,幾乎字不成句。
“大王怎麼了?”徐福扶住了嬴政,感覺他的身體顫抖得十分厲害。
“頭痛!孤頭痛!”嬴政的叫喊一聲比一聲虛弱,聽得出來他此刻正在忍受著巨大的痛苦。
大王怎麼會頭疼呢?徐福在心裏暗暗感到奇怪。他離開的時候,嬴政的身體已經被他調養得十分康健,按理來說應該不會有如此惡疾才是。
徐福詫異地替嬴政把了把脈。嬴政的脈象慢而洪大,並且有間歇性的停滯,看起來並不像有疾,反而像是中毒。
這個想法把徐福自己都嚇了一跳。他又仔細地替嬴政把了一會兒脈。沒有錯,嬴政確實是中毒了,而且是慢性中毒。莫非有人要害嬴政?
徐福連忙將趙高叫到了身邊,問道:“大王的頭疼經常發作嗎?”
趙高點頭道:“時而發作,不過近幾日更嚴重了。”
徐福沉思了一陣,又問:“大王的頭疼是從何時開始的?”
“四五年了。惡疾每發,大王都會被噩夢纏身,頭痛難過,臣實在是不忍心啊。”趙高說著,“撲通”一聲跪倒在嬴政麵前,淚如雨下。
四五年了?徐福在心底微微吃了一驚,看來那個想要謀害嬴政的人已經在暗中謀劃了許久。究竟會是誰呢?
“先生,大王究竟得的是什麼病啊?”見徐福不發話,趙高急切地問。
弑君之罪,動輒生死,特別是嬴政嗜殺成性,如果在確定真凶之前就貿然將他中毒之事說出來,那麼勢必會引來一場屠殺浩劫。所以,徐福並沒有老實回答趙高,而是撒謊道:“頭風而已。我有一瓶丹藥,可除去大王的病痛。待我回府取來。”
“有勞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