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3章 偉人不流鼻涕(13)(1 / 3)

天很黑了,她把我們送進出租車:第二天一早她要從台北市區趕回到中央大學上課:車窗外,她大腦袋揚著披散的長發,一襲活潑的長裙又顯得她像一個十八九世紀的歐洲女孩:那次我們從阿裏山回到台北鬆山機場,就見她從遠處奔來撲來,像一個見到大人歸來的孩子。她用雙臂環抱起滿臉胡子的上海畫家,像一個長著雙翅的純淨無邪的小精靈。

出租車開動了:她0阪著連連向我送來熱熱的飛吻:把熱熱的生命向我們送過來,也分送給她熱愛的所有善良的人們。也許,她輸出得太多,她個子就長不大:她台大畢業後又去美國留學,回來教學這麼些年,年齡不會是小的。愛情的翅膀扇動著每一顆女人的心,尤其扇動著那些美麗豐富的心靈:為什麼康來新還是孑然一身?或許她在男性的眼裏一直是個長不大的小女生?不不,愚笨的男人!她是從灑滿晨露的林子裏飛出來的一隻快活的小鳥,她載著樹林胃晨贜載著多彩的露珠載著變幻無窮的鳥鳴。上帝有些不公!這麼嬌小的她承載那麼無盡的責任;上帝又很公平給了她那麼多的智慧才思和善心。

她那長長的紗中飄拂著,她卷起來托起來飄向運方。哦,再見!

神林先生

他的眼睛,帶點朦朧,帶點超然,幾多智慧,幾多莫測:個頭不高,可是看人常常,俯視。

他說話聲音很輕:你隻能把兩隻耳朵變成兩個地麵衛星接收站,才能收到百蔽輕的好像從很遠的外星傳來的信息:隻有最自信的人才這樣超然物外地說話:好像那隻是他的自言自語,並不在乎你聽見聽不見,或者壓根兒就是隨你愛聽不聽。

不過,他講話的每一個小段,往往像美國作家歐,亨利短篇小說的結尾個出人意外的幽默:隻有當你呼應了這份幽默的刹那,他的眼神裏才會激揚起一陣笑意:好像一間清冷的屋子突然閃亮起溫暖的燈光,奏響起歡快的音樂:他可能會側過身去又偏過頭來看著你笑,讓人更感覺著這笑的韻味。

然後,燈光熄滅音樂驟止,又開始了淡淡的輕輕的談話:初次相見時的笑,是禮儀的笑,應酬的笑,客套的笑:往往隻是一種作秀:神林先生的心最是自由:他不想應酬什麼人,不想應酬這個世界:他隻是真心地去對待,而且為你著想。

我明明知道他是日本人,可我一見之下總感覺著法國式的幽默和美國式的自由:後來還發覺他有點德國愛吃肉,愛爬山。

他笑的時候,兩道濃濃的長眉向兩側彎下,不僅眼睛笑著,連眉毛也笑得彎下腰來:他的臉實在很西化大眼睛在臉部所占的麵積和高鼻子離地麵的距離:尤其有特點的,是嘴:不拘一格地微微上挑著,好像總在向什麼挑戰。

我第一次見他,就禁不住說,你和我見過的日本人都不一樣,我總想起西方人。

其實,他是一個抽象了的生命體。他的思想裏流動著的,是俄羅斯的藝術、西歐的藝術、美國的藝術和中國日本、東方西方的文化藝術的調和酒。這種酒發酵後生發出來的思想,常常是空靈的躍的、美麗豐富的。他剛剛在講一個思想,一下販到另一個話題。而且把主語什麼的能省略的都省略了。你弄不懂他這句話是第一人稱還是第三人稱。是他自己的話,還是他在講人家的話。你恍惚地似懂非懂地跟著他的沒規則的語言快跑,腳不著地地快跑。又好像掉(篇魔幻現實主義的文字,或者掉進一幅抽象畫裏。

他也知道部下常常不明白他的話,也不想著意叫人明白。一幅抽象畫,能懂多少算多少,由你自由想象,或者不懂裝懂。

我問他是這樣吧?他笑:聽不懂正好,可以好好想想,一下聽懂了也沒勁了。

當然,他說,有時互相都感到疲勞。

我想,他自己怕也不一定很清楚他的目的。總有人問他為什麼這樣無償地幫助北京的超市業?他頂多說一句:說了你們也不懂。

後來我明白,他是希望大家都幸福,希望大家用自己的雙手創造幸福。他叫人感覺像一座重重疊疊的庭院,又像一座不見邊際的森林,讓人在裏邊走著走著就迷了路。他的姓和屬於他自己的那片世界很相像一神林。

旁人或許不大能想象,這樣一位擁有一千數百家超市、商店的日本卡斯美株式會社社長,做事情常常不太預先設定明確的目的。他請我訪日就一無目的。他的部下傳來的日程表上,精確地寫著去5個城市遊覽的時間、地點、下榻的酒店、用餐的飯店等:我想本來我也沒有什麼目的,就按日程表一個個城市走吧。但是,或許正是因為我和神林先生都不喜歡預先設定,都更喜歡興之所至,到了築波,見到神林,我說那幾個城市都不去了。

我想看看神林章夫先生的故事怎樣寫在築波這方土地上的。

他是不易被讀懂的:人們介紹他,往往講他本來是大學教授,經濟係主任,後來成為卡斯美的社長:而他說:如果把我至今為止的人生反過來倒行的話,理想他的倒行逆施的逆反思維和創新意識,我是一下就感覺到的。他講前不久去俄羅騎繪畫藝術,娓鍵來:我感到,那不是去一次俄羅斯就能獲得的領悟:我好像看到他從一片深深的小白禪林裏走出來,走了很多很多年了。我說你怎麼這麼熟悉俄羅斯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