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灰蒙蒙的,陣陣的微風帶著些許寒意仿佛要下雨的模樣。路上行人也零落無幾,畫扇攤前更是寂寥非凡、空無一人。盛陽不再擺攤了,她的攤位空在了那裏。我周圍的幾個小攤也了無生氣的擺在那裏,都有要收攤的趨勢。今天的生意看來做不成了,不過外在的天氣和生意的好壞一直都不能影響我的心情。我坐在畫扇攤前,微笑著畫著扇子。施姨娘的生日衝淡了我心中凝聚的陰雲,帶來了久違的歡樂。現在我的心中都是昨天歡娛,好像一切不幸都漸漸遠去了。
我正在畫扇,感覺一旁來了一個人,便隨口說道:“請隨便看一下,有沒有喜歡的扇子?”我沒有轉身,沒有抬頭,依舊恍若無人的畫我的扇子。金錢與我無甚大礙,我高興時便笑臉迎人,不高興時便隨心隨遇。誰也奈何不到我,這樣說來,我真的很滿足現在的生活。
“源姑娘!”
聽到這一聲呼喚我怔住了。一為這好聽的世間難覓的聲音,二是為這一聲稱呼。我從未被人稱過“源姑娘”,別人不是叫我“畫扇”就是叫我“姑娘”或“畫扇姑娘”。今天可真是奇事啊!
我沒有起身,隻是微笑著轉頭,看著一旁的司空霏道:“司空公子果然不同凡響,連小女子的姓氏都知道了?”司空霏總是讓我感覺與其他男子不同,他天生一副美麗的外表。對,是美麗!像女子一樣幹淨的美麗。可是,認真觀察他的舉止之後,又會發現他其實是一位溫潤爾雅的謙謙君子。看到他,總讓我想起那種世間罕見的質地空靈而沒有瑕疵的美玉。每當我產生這個念頭時,連我自己也感覺很驚異。今天司空霏是一個人來的,一身白色的衣衫沒有了先前的華麗裝飾更顯得他脫俗欲仙。我很是奇怪,今天他的衣著為何如此素淨?
司空霏微笑歉首道:“請姑娘不要多心,我並沒有調查姑娘。不期昨日車駕無意衝撞,家人稟報,我問到可有傷亡之事,才知姑娘姓氏。今日特來請罪,不知姑娘可有受傷?”
我笑道:“我並沒受傷。隻是我很好奇昨日傷亡之事甚多,難道司空公子要一一請罪嗎?”
司空霏笑道:“如果受傷之人都是像姑娘這樣的人品,我自然要一一請罪。不過,昨天受傷之人隻有姑娘一人是這樣不是金錢可以打發安撫的人。”
我笑道:“看來我是這樣難纏的人!”
司空霏薇笑著搖了搖頭道:“姑娘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又何苦來難為我?”
我看司空霏有些窘迫的摸樣,咯咯的笑了起來。等我感覺玩笑開夠了,便接著站起身微微向他躬身頷首認真道:“多謝掛懷!”
司空霏對我前倨後恭的言行大為驚異,許久歎道:“姑娘你確實不像其他十三四歲的女孩!在下告辭!”說完,轉身離去。
我很是不解他的舉動連忙叫住他道:“等一下!”
司空霏轉身,臉上掛著極不自然的微笑問:“姑娘還有何事?”
“我……我……”我結結巴巴不知該從何說起。我以為他會告訴我一些關於柳西楓的事,誰知他緘口不言,這要我該如何啟齒。最後隻得說:“沒有事!”
他微笑著點頭欲轉身離開。看著他的背影我心中的失落難以言傳。我是怎麼了?為什麼對柳西楓如此念念於心?司空霏來道歉為什麼會使我不由得想起是柳西楓的關照?也許他早把我忘了也不一定啊?……我垂首躊躇想了許多。最後有些無奈、有些失落的坐了下來,隨手在一把素扇上寫道:“山有扶蘇山有扶蘇,隰有荷華。不見子都,乃見狂且。
山有喬鬆,隰有遊龍。不見子充,乃見狡童。”
這是國風裏的一首詩,娘親教我讀這首詩時,並沒有給我講述其中的意思。當時我也不是很懂,現在想來這首詩似乎說的是:一對戀人相約在長滿扶蘇,四周盛開著荷花的地方幽會。姑娘很早就來了,等啊等,不見那個男子的影子。終於男子來了,姑娘心裏有些怨氣。於是責怪那男子道:我等的是子都那樣的美男子,可不是你這樣的大傻瓜!我等的是子充那樣的好男人,可不是你這樣的小冤家!
我看著剛寫的詩,苦笑了兩聲:“嗬嗬!”我和柳西楓算什麼?連朋友都不是,隻不過見了兩次麵而已怎麼能和那詩中的情人比?我又怎麼能抱怨他呢?可是,可是,明明我的心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明明我能感受到彼此之間有一種無言的約定。他為什麼遲到?兩個多月了,他遲到兩個多月了。難道,難道這是我的一廂情願?他沒有音訊了,漸漸的將我忘卻了?……
“原來我在姑娘眼中成了狂且、狡童了?”
聽了這句話,我吃驚的轉過頭來看著折返回來的司空霏語無倫次道:“你……你……”又轉過頭,連忙伸手將扇子合起拿在手中站起身道:“我不是說你的!”我以為司空霏曲解了我寫這首詩的意思,忙又解釋了一句。
看著我有些驚慌失措的樣子,司空霏隻是微笑著平靜的站在一旁道:“我知道我沒有這個榮幸!”
我漸漸也平靜了下來,問道:“足下去而複返,還有何事?”
司空霏微笑道:“姑娘在生我的氣嗎?”
我心中納罕道:“當你被別人窺探到內心深處的秘密時你就不會生氣?虧你是個大家公子,難道不知道非禮勿視嗎?”
司空霏見我不答言,又笑道:“姑娘凝神聚精寫詩,未曾發覺在下。在下亦不知姑娘所畫之扇是不可視看之物,萬望姑娘見諒!”說著躬身賠罪。
我看他言行有禮,誠心道歉,適才的氣憤也漸漸消了,便問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司空霏沉默良久,接著又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認真地說道:“我不想看到你憂傷的樣子,我能為你做些什麼嗎?”他的話沒有了禮貌似的疏遠謙恭,但是卻讓我體會到一種發自內心的親人般的關懷。
我看著他眼中異樣的光,有些不知所措。這種眼神段威有過,更重要的是柳西楓也有過。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又坐到了椅子上將手中的扇子放到一旁,拿出一把素扇畫了起來。邊畫邊道:“人有七情六欲,哀傷也是我生命中的一部分,你又能幫我做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