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心仁則說,不用了,還是我來吧。你的警車開到學校門口,那看門的還以為學校又出了什麼案子呢!
分手前,尹凡和巫軍、呂麗娜再一次握手。他覺得,巫軍的手闊大有力,而呂麗娜的手卻那樣柔弱無骨。臨上車時,他用很快的速度瞥了呂麗娜一眼,發現她的眼睛裏似乎有一星火花樣的東西轉瞬而逝。吉普車發動了,尹凡從車的後視鏡裏看見呂麗娜朝巫軍揮了下手,轉身走向停在路邊的一輛淡黃色輕騎……
回到宿舍,尹凡打開燈,看看表,時間剛到九點。按照過去的習慣,每天到這個時候,正好是他開始看書的時間,可是今天,興許是喝了酒的原因,他的腦子很興奮,卻一點看書的興致也沒有。他感到口渴,拿暖瓶倒了點開水,才喝一口又不想喝了。他幹脆匆匆洗了臉上床睡覺,可關了燈又怎麼也睡不著。他想起吳心仁一下午的張羅,想起他曾經說過的關於呂麗娜對自己似乎依然存在的某種感情,但今天見到呂麗娜,卻怎麼也看不出她有什麼異樣。呂麗娜行為舉止和談吐都非常得體有分寸,而且整個給人一個工作順利、生活優裕的感覺。呂麗娜嫁的老公是他父親一位老上級的公子,在省城開著一家私人公司,據說生意做得還挺大。按時下的標準,一個女人該得到的她差不多都得到了,她沒理由不幸福的。尹凡感到今天吃這頓飯,除了老同學見麵這層意思,並沒有更多的東西,可是他又想起呂麗娜臨分手前眼睛裏閃過的火花,那代表了什麼含義?至於巫軍,托老爺子的福,也算一個生活得意之人,不過他一直就沒有什麼過高的追求,在公安呆了這麼些年,看來他早就把書本之類的勞什子扔到九霄雲外去了,而身上的義氣和豪氣倒是顯得更加濃了。尹凡又想起在高專讀書的時候,有人告訴他,女同學裏麵最仰慕他的才華的就是呂麗娜,可是他卻認為呂麗娜那過於漂亮的外表有近似於花瓶的感覺,但他心靈深處,卻是一種他自己也沒有認識到的自卑,而這種自卑是在他結了婚之後才敢對自己承認的。呂麗娜,他仔細回想著呂麗娜今天晚上的一笑一顰,心中湧起一股說不清楚的情緒。他爬起身,把那杯水一口喝淨,然後又躺倒,心裏想:明天星期六,幹脆還是回一趟家吧。
公共汽車從河陽市出來,一路都是新修好的馬路。現在的公路比起前幾年尹凡讀研的時候好多了。那時候不用說河陽市,就是他放完假開學回省城,路上也是顛顛簸簸的。大約行駛了兩個多小時,班車開到陽穀縣城,尹凡下了車徑直朝自己家裏走去。
說是自己家,其實他是住在嶽父的家裏麵。嶽父是縣中退了休的高級教師,原先一直帶高中班的,自己當初就是他的學生。尹凡自己的父母都是地道的農民,家在離縣城還有大約10公裏的泉下村。高中時他住校,每星期回一次家,星期天下午步行兩個多小時又趕來學校。高考前那個學期,嶽父(那時還是婁老師)為了讓他不耽誤複習,周末經常讓他到自己家裏住,同時對他進行輔導。雖然高考時他發揮得不算太好,僅考上了高專,可婁老師依然十分高興,因為那時他們這個貧困縣能考上大學的還是鳳毛麟角。而且婁老師在家總是對師母(而今卻是嶽母)說:我看這個孩子將來是能成大材的。你別看他父母都是農民,可他稟賦好,天資聰敏,人品也端正,是棵很好的苗子呢!尹凡高專畢業分回縣中,又和婁老師在一個教研組,後來婁老師就成了他的嶽父。他回到家裏,家裏一個人都沒有。他掏出鑰匙開門,鄰居見他來了,趕緊去告訴了他嶽母,嶽母正在別人家裏打“衛生麻將”,聽說女婿回來了,急忙趕了回來:
喲,你回來了?聽虹兒說你這個星期不是不回來的嗎?我還以為你真的不會回來了呢。
嶽母說的“虹兒”就是他妻子,名字叫婁虹,縣師專畢業後分在一小教小學二年級。
嶽母又說,虹兒去一個學生家裏家訪去了,你爸——由於嶽父母就婁虹這麼一個女兒,自然對女婿看得特別重,加上老聽老伴說尹凡將來一定有出息,嶽母差不多就直接把他當兒子看待——你爸他又上街上遛鳥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一邊說,一邊就張羅:你坐了這麼久的車,餓了吧?我給你下碗麵條!尹凡正想說吃了早飯上車的,到現在還沒餓呢,可嶽母已經下到廚房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