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中元鬼節,諸事不宜。我一身藍白騎裝,蒙著細白麵紗,跟在前往和談的隊伍裏,與禮部侍郎汪嚴庚並排而行,倆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汪嚴庚出身世家,自祖爺爺起,便在禮部當值,按理說,朝廷官員又不是皇族勳貴,講究個代代相傳什麼的。他們世家出身,正經科舉入世,代代都有傑出兒郎,卻偏偏每個兒郎的最終歸宿皆是禮部,也是難得。當然,到底有著百年的禮部任職經驗,這汪家人也著實把禮部吃的透透兒,即便平日再不羈的人,辦起公事兒來,也挑不出一絲兒毛病,比如汪嚴庚。我與他並不相熟,也可以說在此行程前,並不相識,因著這次公差,他代表皇帝,我代表皇後,總有些禮數上的事兒要溝通一下,是以才開始接觸,因著兩人都不是拘小節的人,是以相處起來很是得宜便逐漸相熟起來。汪嚴庚私下很是灑脫不羈的一個人,年少時便有從軍戰四方的理想,中了秀才後便不肯再考,揚言要考個武狀元,以後入伍當將軍。家裏人開通,想著文武都涉獵一下也不錯。是以不僅不反對,還給他請了不少名師,苦練幾年,卻是學無所成,別說武狀元了,便是個武舉人也中不了。一晃到了十六歲,已是成家的年紀,父母挑了多少姑娘他都看不中,偏偏在上元佳節上看中了兵部員外郎家的小姐,母親得知後欣喜不已,立馬上門提親。偏偏這個員外郎卻說他們家如今的發展規劃是棄武從文,家中公子去年便中了舉,家中小姐必然也是要找個進士及第的姑爺的。汪家雖是世家,但汪公子卻連個舉人都不是,著實遺憾。汪家主母灰頭土臉的回去,汪嚴庚聽完二話不說,便進了書房。要說到底他還是從文的料,短短一年,便中了二甲十三名,殿試時皇上一聽他報完身家,連考都沒考,二話不說就送到了禮部。年底時,就風風光光地娶了那位小姐,夫妻和睦。是以他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便是:“人,不能和命爭。”
“誒,我說,我一直以為周丞相是個守舊嚴謹的人,卻沒想竟如此有趣,偏偏選了這麼個好日子來和談,也是有趣。”
我歪嘴一笑:“韃靼乃胡俗,並未有中元節一說,但我軍卻剛進行過祭奠典禮,軍心正盛,七月十五,眾魂回歸,有仇報仇有冤報冤,正是什麼都不怕的時候。韃靼人過來看到軍隊士氣,便不敢胡亂造次,談判時便落了下風。”
汪嚴庚恍然大悟:“竟是如此!周丞相好謀算。唉,對了,這和談是各位大人們的事兒,連我都是個墜子,你一個女官,過來幹什麼?”
我無奈道:“聽說韃靼君主的妹妹,叫什麼沐陽公主的,也跟著過來和談了,萬事都講個對稱,我好歹是個縣主,多少跟王公貴戚沾點關係,放眼軍中,能挑出來的女眷,可不就隻剩我一人了?”
“和談居然帶了公主?莫不是要和親?咱們大雍沒有公主,莫不是他們要嫁個公主過來?偏偏太子二皇子和三皇子都有了皇妃,四皇子遠在京都,五皇子一箭三中,正是聲名鼎赫之時,莫不是要選五皇子?”他若有所思的嘟囔著。
“自然不會。”我幽幽地道。
“哦?卻是為何?”他好奇地問道。
我挑眉一笑:“因為他們……沒緣分。”說完便拍馬走開,留下汪嚴庚在風沙裏淩亂。